有年長之人對著天空哭喊著，更有年輕人趕緊過來攙扶。

    “快走快走，別在岸上待著了！”

    “快快快”

    不少人心中生出恐懼，照著大通河這么個漲水法，誰心中能不怕呢？

    原本擠滿了人的大通河兩岸，很快就空曠了下來。

    河邊一個角落，裴長天和麥凌飛身軀微微一震，一下子恢復(fù)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兩人慌忙側(cè)身看向大通河，此刻河邊波濤洶涌狂風(fēng)暴雨，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更不用說楚航的身影了。

    而剛剛控制住兩人的神秘高手則已經(jīng)失去了蹤影。

    “楚大人”“楚相！”

    阿飛和裴長天略顯失神地朝著河邊走了幾步，各自的臉上都帶著悲憤，也帶著茫然。

    “綺兒，我對不住你.”

    阿飛這么喃喃著，一雙拳頭已經(jīng)死死攥緊，而裴長天則是以爪掐著自己的大腿，嘆息著說道。

    “或許這就是楚大人自己選的歸宿，這場雨也是楚大人所化吧”

    兩人在大雨之中站在河邊整整小半個時辰，之后才終于平復(fù)了一些心情，大通河以及天氣的變化，顯然是極為不尋常的，或許就是一些人口中所謂的定數(shù)吧。

    即便裴長天這會也心中有所明悟，這水這雨和楚航是有關(guān)的，他們是救不了楚航了。

    可是若非剛剛有那神秘高手，憑借兩人的能耐，或許能把楚相攔下呢？這種念頭不可抑制地在兩人心中滋生，許久之后還是化作一聲嘆息融入雨中，兩人一步步走向大通河邊，被雨水淋濕的衣衫咯吱作響。

    “麥大俠，您的武功冠絕天下，但剛剛那人顯然已非人力可敵，他就是那位一直存于傳說中的龍飛揚么？”

    阿飛搖了搖頭。

    “我雖然沒見過龍大俠，但剛剛那人，絕不是他.”如今境界的阿飛已經(jīng)能覺出一些特殊事物，此刻后知后覺想來，剛剛那人似乎不太像是凡人了，而且特征上和當年從好友那聽來的龍飛揚也有所不同。

    “那人身穿黑色蟒袍，難道是朝廷中人？”

    聽到這話，阿飛搖了搖頭。

    “那不是蟒袍，那衣服上有爪有身，無頭無尾”

    雖然僅僅是交手很短時間，但阿飛還是看得更清楚一些。

    大通河的一座大橋上，易書元和齊仲斌以及灰勉一直站在橋上，雨水落到他們身邊全都貼著衣衫流下。

    此刻橋下水流洶涌澎湃，甚至有種欲要沖垮大橋的感覺，大通河兩岸的諸多樓宇之內(nèi)，許多人都已經(jīng)撤了出來，這會早已經(jīng)逃入城內(nèi)。

    或許一些有錢有勢的人都已經(jīng)在考慮逃往地勢較高之處了。

    畢竟當年洪水時期活到現(xiàn)在的人或許已經(jīng)不多，但洪水流下的烙印在嶺東人心中不可謂不深。

    不過所有人都心慌，自然不可能包括易書元和齊仲斌，也不可能包括此刻到達橋上的人。

    易書元就像是才察覺到一樣，臉上露出幾分詫異，轉(zhuǎn)身看向一側(cè)，隨后和齊仲斌一起向著來人行了一禮。

    “竟然驚動龍君來此，這倒是讓易某頗感意外?。　?/br>
    原來剛剛阻攔麥凌飛和裴長天的人，竟然是東海龍君封衍！東海龍君拱手回了一禮，臉上微微搖頭，帶著幾分荒唐感笑了笑，走上了大橋的中央。

    “易道子，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易書元臉上露出幾分笑容。

    “不論龍君信是不信，易某可謂是知三分猜七分，今日所見或有所感，卻也難以徹底勘破，只知有法可解.”

    此刻封衍也走到了大橋中央，看向橋下滾滾大通河水，似乎是陷入思索。

    “龍君莫不是還要定他一個罪？”

    實話說，如今的易書元面對東海龍君也絲毫不虛，況且也略微明白這條真龍此刻的復(fù)雜心情。

    而聽到易書元的話，封衍終究是笑著搖了搖頭。

    “過了這么多年，經(jīng)歷這么多事，更有這么多轉(zhuǎn)變，本君若揪著不放，豈不是讓易道子你笑話？”

    說著封衍嘆息一聲。

    “說到底，他也算是半個龍族中人吧”

    聽到這話，易書元肩頭的灰勉忍不住嘀咕一句。

    “這也能算么？”

    封衍一下轉(zhuǎn)頭看向灰勉，嚇得灰勉瞬間就縮入了易書元的衣服中不敢探頭。

    “咣當~”一聲，有一艘樓船撞到了大橋一側(cè)的岸基，也吸引了易書元等人的目光。

    原來很多人都逃離了大通河兩岸，但傳旨太監(jiān)的那艘樓船卻還在河中，因為水位暴漲，直接淹沒了樁頭，更是無法下船，這會已經(jīng)被洶涌的河水卷得到處亂轉(zhuǎn)。

    就是此刻在橋上的幾人，都還能聽到下方船中那些人驚慌的尖叫?！笥瓿掷m(xù)了整整一天一夜，而雨云覆蓋的范圍也遠不止登州城這么一小塊。

    很多人擔心爆發(fā)大洪水，當?shù)毓倜窀穷l頻到大通河各處去查看情況。

    但當大雨漸漸停下的時候，一切都明朗了。

    抗旱渠！水勢雖然洶涌，雨勢也十分可怕，但是就像是此前種種工作早已做好了準備。

    抗旱渠旱時輸水，澇時泄洪，如今更是有許多地方同河西道多州接軌。

    大通河洶涌的水勢通過抗旱渠不斷流走，從上下游流動到了嶺東各處，同樣也滋潤到了河西道幾乎全境。

    洪澇災(zāi)害并沒有起來，而嶺東、河西兩道十數(shù)州的旱情，自此而解第二天，大通河似乎已經(jīng)平靜下來，不過河水已經(jīng)維持在一個相當喜人的深度。

    只是旱情得解固然是好事，可卻也有許許多多人沒法宣泄這種喜悅，今日的大通河上，多了許多許多船只。

    不論是官府還是民間百姓，順著大通河流向，成百上千的船只不斷尋找。

    “楚相爺——”“楚相——”

    一些船只上，有人不斷大喊著，雖然很多人都知道楚航已經(jīng)兇多吉少，但人們常說新死之魂會徘徊在尸首附近。

    人們想要找到楚航的尸首，也希望楚航能給出一些指引。

    迷信思維也好，自我堅信也罷，大通河漲水和這場雨來得都太巧，抗旱渠的布置也太巧了，此前民間也不是沒人想過俞子業(yè)曾經(jīng)當面問楚航的那個問題，而現(xiàn)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當然，在民間絕大多數(shù)百姓心中，這是楚相爺以身涉水感動上蒼，令蒼天開眼，解去了旱情！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短短時間順著大通河流域，被不斷下行打撈尸首的人傳開了，這導(dǎo)致加入的船只越來越多，沿著大通河或旁觀或幫忙尋找的百姓也越來越多然河道寬廣流域眾多，已經(jīng)無從撈起——旱情果然是解了，之后一段時間時常會下雨，雨倒是不大，卻也足以說明天候起了變化。

    今天又在下雨，登州衙門之中，俞子業(yè)捧著文書和圖卷站在門口呆呆看著天空，回想著那天他與楚相的對話。

    “抗旱渠確實精妙，水脈調(diào)度無懈可擊，可是沒水?。∪籼旃蛔髅?，又該何解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俞大人說得好啊，說得好啊”

    第608章 妖怪也會老

    在俞子業(yè)發(fā)呆的時候，一名隨著他從京城而來的侍衛(wèi)撐著傘匆匆走來。

    “大人，常公公想要見您?！?/br>
    俞子業(yè)回了神，看向了來人。

    “他的病有所好轉(zhuǎn)了？”

    來人點點頭道。

    “仁濟堂的胡大夫出手醫(yī)治，幾副藥下去，常公公已經(jīng)并無大礙，不過他好像不敢在登州多待了，想要馬上啟程回京?！?/br>
    傳旨太監(jiān)自然是早就被救了上來，不過和那艘樓船上的其他人不同，這老太監(jiān)受了大驚嚇，得了一場不輕的病。

    這會聽到侍衛(wèi)的話，自打到了登州之后就開始了忙碌的俞子業(yè)這才恍然想起什么。

    “可是撰寫《奇疫論》的神醫(yī)胡匡明？”

    侍衛(wèi)尷尬笑了笑。

    “回大人不是的，胡神醫(yī)前幾年就已經(jīng)仙逝，那位胡大夫乃是胡神醫(yī)之子，醫(yī)術(shù)也十分了得！”

    “哦”

    俞子業(yè)點了點頭，隨后又反應(yīng)了過來。

    “走，去見常公公！”

    侍衛(wèi)趕忙替俞子業(yè)撐傘，兩人到了廊道中才收傘，然后匆匆去往傳旨太監(jiān)暫時居住的官署之處。

    常本茂作為替天子傳旨的使者，享受的待遇自然是不低的，但除了京城隨行而來的人之外，登州府衙的人卻都不怎么待見他，至少背地里是這樣的。

    就連此前上燈樓一起赴宴，極盡諂媚和阿諛奉承之能的那些官員，也都只是例行來看看他，并沒有來得太勤快。

    此刻的常本茂已經(jīng)從病床上下來，并且穿戴好了衣物，也就是剛剛整理好自己，俞子業(yè)就已經(jīng)到了，他看到屋中的太監(jiān)，忍不住詫異出聲。

    “常公公，您怎么起來了？”

    常本茂回頭看看俞子業(yè)，不由搖了搖頭。

    “哎呦俞大人啊，我在登州是坐立不安，這段時間夜里經(jīng)常做噩夢，夢到夢到楚相責怪我我得趕緊回京了！”

    俞子業(yè)聽到這話，略微有些恍惚，他倒是挺想夢到楚相的，可是卻偏偏夢不到。

    “公公早些回去也好，圣上也等著消息呢.只不過就算走也不急于這一時啊。”

    常本茂在屋中的一個箱子中收拾著什么，聽聞此言轉(zhuǎn)身搖頭。

    “還是早些走為好俞大人，您過來一下！”

    俞子業(yè)微微皺眉，帶著疑惑走了過去，隨后看到了常本茂剛剛收拾的那個箱子，卻見里面竟然是一些票據(jù)和金銀，另外還有一點珠寶。

    “公公，這是”

    “俞大人，可能楚相有些誤會，但這是登州當?shù)毓賳T給我的，可不是雜家伸手要的啊，您受累，替我還回去吧誰送的我寫了票據(jù)呢”

    原本的俞子業(yè)也算是半個同道中人，這種事是司空見慣的，此刻倒是笑了。

    “常公公，收都收了，哪有送回去的道理，讓那些官員怎么想啊”

    “是這么個理啊，可是雜家這段時間心慌啊，雜家不過是個傳旨的啊”

    俞子業(yè)點了點頭，嘆息一聲。

    “不若這樣吧，旱情雖然得以緩解，但抗災(zāi)還是缺乏錢糧，就當公公認捐的抗災(zāi)錢款了，楚相若是在，也會欣慰的！”

    常本茂趕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