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茗想說話，卻覺得自己的舌頭僵在了一起。他知道，這種事情根本沒必要當(dāng)真，小孩子嘛，哪里知道結(jié)婚是什么？敷衍敷衍糊弄糊弄也就過去了。

    “……你現(xiàn)在還這么小，哪里知道結(jié)婚是什么。結(jié)婚是要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這種心愛……與你對我的感情是一樣的。你，你看，你也很喜歡那棵樹，喜歡這泥偶對不對，但你不應(yīng)該想和這些東西結(jié)婚。”

    “同理。我是你的哥哥，你的朋友，你的背后靈，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但這和結(jié)婚的情感又是不一樣的。再說了，哥哥是個男人，你知道，男為陽女為陰男女調(diào)和方為……也不能這么說，沒有什么感情是錯的?？傊?，以后你遇見真正喜歡的人……就知道了。”

    蘇茗及時的住了口。他說的太多了，反而顯得太著急。本來就是孩童的幼言，他這么認(rèn)真的進行解釋反而有些可笑，十余年之后，等濮陽殊遇見真正的心愛之人，再想起這一幕，自己這么慌亂的進行解釋難道不會顯得認(rèn)真到可笑么。

    “……等你長大，你就知道了?！边@可真是一個萬金油的回答，怪不得那么多人都用這話來回答孩子的問題，實在是因為孩子的腦回路真的不同凡響啊。

    “哦?！卞ш柺獍堰@些話語都記了下來，“……所以，長大之后，就能娶哥哥為妻了么。那個時候，哥哥就不會把我的話當(dāng)做戲言了吧?！?/br>
    我也喜歡你……沒有什么感情是錯的……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蘇茗簡直要瘋掉了，孩子的腦回路都是如此莫測的么。不過，這也沒必要管吧，不是是孩童的戲言罷了。

    但是，果然還是十分疑惑啊。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就代表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男人和男人是不能結(jié)婚的，既然如此——

    “為什么是你要娶我為妻，而不是你嫁給我呢?！?/br>
    “啊，哥哥你是同意了么。如果你想這樣，那也可以啊。到時候，我會為自己備好十里紅妝、鳳冠霞帔的，哥哥你只需要……”

    “慢、停、住口?！?/br>
    蘇茗總算了解何為無法溝通。

    “我先睡了。”他屏蔽了自己對外界的感知，將心神盡數(shù)收斂了起來，從此刻開始，他再也不同濮陽殊說話了。不是，什么腦回路??？

    濮陽殊感受到了蘇茗的驚慌，卻不知他為何驚慌。難道，他不想和自己長相廝守么？長相廝守，這是他新學(xué)到的一個詞語，翻譯出來的意思是長時間在一起相互守候。他很喜歡這個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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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茗似乎陷入到什么夢中。夢里，他似乎……正處于一片冰原。極目所望，是一望無際的黑色的冰海，有一串泡泡從他的眼前掠過、破裂。

    一條條銀魚就像是銀色的小劍，呈現(xiàn)出一種透明的色澤，發(fā)著光，照亮這一片海域，一邊攪動海水一邊游動，像是一條光帶。

    什么東西。穿過自己的肩胛與琵琶骨，將自己鎖釘住，長長的鐵鏈一直蔓延到不知名的遠(yuǎn)方。痛么？麻木么？憤怒么？好像都沒有。

    這里是一片死寂。他的心也是一片死寂。

    就在此時，他感受到微微的痛楚，低下頭一看，原來是銀雪魚正在叼啄自己的血rou，痛楚實在是太過輕微，輕微的幾乎就像是個親吻。但這畢竟不是親吻。

    他的精神居然還不錯。他甚至有閑心仔仔細(xì)細(xì)的凝望這條小魚，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這小魚并不是單純的銀色，它的腹部有一條窄薄的紅，卻是一條淺淺的血線。

    吃飽之后，小魚兒卻并未遠(yuǎn)走，它微微搖曳自己的身體，居然躊躇遲疑著蹭上蘇茗的指尖，像是安慰，像是掛懷。

    不過，這不過是人自大的想象。魚，怎么會有這樣充沛的情感呢。它或許都不知道喜悅，不知道恐懼，它知道這里有食物，便來吃，渾然不覺食物本身是一個“活著”的人。

    人。等等，自己是人么？人怎么可能存活在這樣的深海。人又是犯下怎樣的罪行，才會被放逐到這里，日日夜夜忍受魚的叼啄。

    他微微的垂下眼睛，感受到冰冷的流水從自己的眼角眉梢略過，想要微微的動一動手指，卻是不能，此時，他卻看見自己的腰側(cè)，他的腰側(cè)……覆蓋著鱗片，那是水色的鱗片，在這黑暗的海底卻莫名折射出斑斕的彩光，而自己的腰部以下，居然是一條魚尾？或許，是龍尾也說不定。

    原來……自己并不是人啊……所以自己是妖么，是為禍天下的妖，所以被拘禁在這里。自己又是犯下了怎樣的罪行呢？殺了許多人？毀壞了許多畝良田？該降水的時候不降水，還要人類獻(xiàn)祭漂亮的孩子作為自己的新娘？

    卻有一個身影慢慢的落在自己的面前。

    他穿著金色的璀璨的黃金鎧甲，面容隱遁著，他只能聽見他略顯沉悶的聲音。

    他的言語也在流水的攪動下如此模糊不清。

    “……認(rèn)罪……你還是……多么高貴啊……何苦……”，到最后，那個人的話語卻是越來越清晰，甚至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只要你認(rèn)罪，所有的一切，陛下都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這樣的殊榮，這樣的寬仁，你為什么總是將其棄之敝履。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你的父親，你以為……你會僅僅落得這樣的下場么?！?/br>
    “尊貴的……太子殿下。你真的，不認(rèn)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