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答陳宴的問題。

    “啪啪。”下一刻，圖靈拍了拍手，“出來吧?！?/br>
    “……”剎那間，昏黃的光線聚集在戲臺之上，臺上珠簾緩緩拉開，一排排穿著華麗戲服的仿生人，印入眼簾。

    這些仿生人面上畫著濃厚的妝容，頭上戴著繁復(fù)的頭面，這樣的扮相，出現(xiàn)在戲曲演員身上，自然很平常，但是，出現(xiàn)在它們的身上，則顯得怪異了。

    “滋滋滋……”

    電流接通。

    它們緩緩地抬起頭來，直勾勾地望著坐在臺階上的陳宴。

    陳宴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沒說話。

    “可以開始了?！眻D靈微笑。

    下一刻。

    水袖輕揚(yáng)，它們面帶微笑，步伐工整。

    “憫君魂斷洛陽城，求得仙上靈妙丹……”

    “……得二身，祛三尸，墮四肢，辨五方，舍六識，殺七魄，成佛陀，照夜明?！?/br>
    它們機(jī)械地唱著這不知何人所作的戲曲，調(diào)子尖銳而怪異。

    這又是在整哪出？

    陳宴眨了眨眼，迷惑。

    “故友相見，自然要有樂曲助興?！眻D靈微笑，“我們邊賞樂，邊說話?！?/br>
    而后，未等陳宴回答，它便兀自開口。

    “您一路走來，感覺這地方如何啊？”

    圖靈聲音溫和，語氣之中，尤帶笑意，像是古人所推崇的，謙謙有禮的君子。

    這里如何？

    陳宴一時半會，竟摸不清這人的想法，他猶豫了半晌，才開口道：“挺好的?！?/br>
    在不清楚敵方目的的時候，用這種模輪兩可的話語來回答，是最合適不過的。

    “那么看來，我還需努力啊。”圖靈半是嘆息，半是感慨。

    “？”

    這話怎么莫名其妙的，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啊。

    “要不，有什么事，你直說吧?！彼麚狭藫项^，還是開口了。

    事情都進(jìn)展到這個地步了，他自然也不相信，這個圖靈，是想要?dú)⒘怂?/br>
    若要?dú)⑺脑挘谒みM(jìn)客棧的那一刻起，這人便該下手，而不是等到現(xiàn)在。

    窗外，雨聲淅瀝，風(fēng)聲，雨聲，夾雜著那人溫和的聲音。

    “你還是與以前一樣，不喜歡聽廢話。”圖靈的聲音，變得愉快起來了，它的話語之中，猶帶笑意，“這一點(diǎn)，倒是自始至終都未曾變過?！?/br>
    一聽這人這話，陳宴一整個呆滯住了。

    不是吧，哥們，又來一個熟人啊。

    這局怎么全是熟人，這一波，他運(yùn)氣是真背啊。

    他于是扯了扯嘴角，“我不記得我見過你。”

    “砰?！彼坪跏菆D靈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了桌子上，他語氣不變，“你不記得，沒關(guān)系，我記得就好?！?/br>
    陳宴表示沒話說。

    “所以你還沒告訴我，你找我，到底是要干嘛?！标愌鐩]這心思跟圖靈打啞迷。

    圖靈笑了笑，倒也沒在意陳宴這冷淡的態(tài)度，“我費(fèi)盡心思找你來，是想跟你談一談合作的事?！?/br>
    “合作？”

    “對，合作?！眻D靈笑了，“我們之間的合作。”

    “我們一起，開創(chuàng)一個完美的新世界?！?/br>
    圖靈的聲音變得愉悅了起來，這聲音，夾雜著那腔調(diào)怪異的戲曲，灌入他耳中。

    “我想，你應(yīng)當(dāng)不會反對才是。”

    新世界，又是新世界。

    陳宴已經(jīng)無力吐槽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什么當(dāng)年一個粗陋的，漏洞百出的設(shè)想，卻能惹得這么多人念念不忘，乃至于是前仆后繼。

    “如果是當(dāng)年的我，確實不會反對?！标愌鐕@了口氣，“可是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這些天馬行空的東西了?！?/br>
    完美的新世界。

    ——一個極度理想化的，異想天開的構(gòu)思。

    當(dāng)年他還是個中二少年的時候，當(dāng)然會想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但是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變得足夠成熟了。

    “你現(xiàn)在跟我談這個，是完全沒有用的。”陳宴不知道這個圖靈是真的想要構(gòu)建那個所謂的“完美新世界”，還是拿這個東西做借口，好利用他達(dá)成自己的目的。

    不過，不論圖靈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會與之合作的。

    “……”圖靈沉默了半晌，“沒關(guān)系，我會等你改變主意的?！?/br>
    “不論要等多久，我都愿意?！?/br>
    “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标愌缦敕籽哿?，但他忍住了——好歹是給自己發(fā)工資的頂頭上司，還是留個好印象比較好。

    “與其把時間浪費(fèi)在這種幼稚的想法之上，還不如改進(jìn)改進(jìn)游戲機(jī)制?！?/br>
    這句倒是實話，畢竟這無限游戲副本，在他看來，那確實bug滿天飛，簡直就是在bug上做了個游戲。

    圖靈嘆氣，沒多說什么，選擇換個話題，“伊莎諾雅，你想怎樣處置她？”

    哦豁。

    陳宴挑眉，“怎么，你要為她求情？”

    “不，恰恰相反。”圖靈淡淡道：“這個女人，隨你處置——就當(dāng)是送給你的見面禮了。”

    “嘖?！标愌缬忠惶裘迹八F(xiàn)在可是在你麾下做事誒，你就這樣輕易地將她舍棄了？”

    “一個多次背叛原主的人，我并不需要將她留下?！眻D靈語氣依然溫和，說起“殺人”這樣殘酷的話題，他居然也是云淡風(fēng)輕，一點(diǎn)兒也不將之放在心上，“更何況，她的小心思，太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