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約斯臉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動了動嘴唇，小聲問：“你真的這么覺得？”

    “這是事實(shí)，當(dāng)然我對此也沒有任何異議?！睖氐聽栁⑿?。

    卡約斯沉默片刻，突然說：“不需要支開我，我知道你想問他什么?！?/br>
    溫德爾臉上的笑意減淡：“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他的實(shí)驗(yàn)品包括王室成員、王室遠(yuǎn)親和貴族雄子，帝國中不會有一個科學(xué)家能做到，除非他們的背后有王室支持?！笨s斯的聲音很平靜。

    “最有可能的就是老國王，我的雄父?！?/br>
    這就是溫德爾想背著卡約斯確認(rèn)的事實(shí)，霍爾萊利的研究非常有可能是被王室支持，也就是說，他的實(shí)驗(yàn)品挑選也是王室的意愿。

    除了被家族送來保命的加勒德亞，艾納和卡約斯都是王室的選擇。

    這只雌蟲在生命剛開始的時候就持續(xù)地被灌輸過激的思想，留下痛苦的心理陰影，在高壓管教和嚴(yán)苛責(zé)罰下成長為一臺戰(zhàn)爭機(jī)器，被迫手刃自己的同族，被其他同族恐懼謾罵。

    失去視力不得不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后，不僅失去了前半生為之生存的全部意義，而且被王室送給一只暴虐成性、名聲爛透了的雄蟲成婚。

    現(xiàn)在他得知，原來他是被自己的父親親手毀掉了視力和人生。原來從蟲蛋期開始，他就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家人的重視與關(guān)愛。

    溫德爾難以想象卡約斯此時受到的打擊。

    他輕輕握住卡約斯的手臂，欲言又止：“卡約斯……”

    卡約斯打斷了他：“雄主，如果你想讓我離開一段時間，我會照做?！?/br>
    溫德爾揉了揉額角，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完全不擅長處理人際情感：他不希望卡約斯為真相而感到受傷，但也不想讓雌蟲感到被隱瞞在外。

    而且，他早該想到卡約斯這么聰明，也許已經(jīng)意識到事情的真相，不需要他的保護(hù)。

    “卡約斯，如果你想留下來當(dāng)然也沒問題，我只是希望你不會太傷心——”

    “我不會傷心，那是弱者的行為。”卡約斯說，“但如果雄主你想讓我離開，我會照做，因?yàn)檫@是你的命令?！?/br>
    溫德爾頓了頓，定定地注視著卡約斯，想要辨別雌蟲心中真實(shí)的想法。

    半晌，他把一只手放在卡約斯的肩膀上，輕輕揉捏了一下：“你能飛到空中，幫我看看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嗎？”

    “是，我會照做?！笨s斯說。

    溫德爾放在他肩上的手用了用力，阻止卡約斯立刻轉(zhuǎn)身離開叮囑道，“就只是飛上去看看地形，別去查看動物人的蹤跡好嗎，我知道你很強(qiáng)，但雄蟲信息素會影響到你的狀態(tài)。”

    “我會擔(dān)心?！彼麥惖娇s斯的耳邊，輕輕說道。

    溫德爾注視著卡約斯蟲紋最密集的核心區(qū)域，那里有一處小小的凸起，是雌蟲信息素腺體所在的位置。他用指尖剮蹭了一下卡約斯蟲紋的邊緣，引得雌蟲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別動，我?guī)湍阊a(bǔ)一點(diǎn)信息素?！彼麥睾偷卣f，釋放出血液中的信息素，引導(dǎo)那些小東西去往卡約斯頸后腺體所在的位置。

    溫德爾向后撤開，肩膀處的衣服卻被卡約斯抓住。

    雌蟲的肩膀和他相抵，溫德爾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只聽卡約斯低聲說：

    “你要告訴我真相。”

    溫德爾縱容了他的軟弱，知道他不想聽到被家人拋棄利用的事實(shí)——但卡約斯還沒軟弱到自我逃避真相的地步。

    只是，如果真相由溫德爾告知他，也許會更加容易接受，不會那么痛苦，因?yàn)闇氐聽枙n給他溫柔舒緩的痛意，通過卡約斯唯一享受的方式，讓他知道一切都會沒事。

    “我會的，別擔(dān)心?！?/br>
    他聽見溫德爾說，安心的感覺輕飄飄的，讓卡約斯忽然覺得自己不需要雙翼就能飛到天上。

    第090章

    “把你的雌蟲支出去了？”霍爾萊利轉(zhuǎn)頭看向從門口走進(jìn)來的溫德爾, 臉上帶著探究的神情，“在你開始問我之前，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溫德爾端詳了他一會兒：“這取決于你要問什么問題?！?/br>
    霍爾萊利撇了撇嘴?！澳愫湍切┵F族一樣, 繞著彎說話，真麻煩?！?/br>
    “不想問的話, 就輪到我了?！睖氐聽枩睾偷卣f。

    他和霍爾萊利都知道這種語氣只是溫德爾想呈現(xiàn)給霍爾萊利的態(tài)度, 但如果雌蟲科學(xué)家不配合，這種好說話的表象很快就會褪去, 而霍爾萊利不會想知道在這之下藏著什么東西的。

    “你明明是加勒德亞·里昂，為什么他叫你‘溫德爾’？”

    “這個問題就屬于我不會回答的范疇，”溫德爾說，不準(zhǔn)備花時間講述一個充滿離奇誤會和戲劇性誤解的故事, “既然你問完了——”

    “慢著，”霍爾萊利說，“我的第二個問題是，卡約斯真的是你的雌蟲？”

    溫德爾愣了一下：這算什么問題，他還以為霍爾萊利要問他們是怎么出現(xiàn)在荒霧林星上，或者是如何發(fā)現(xiàn)動物人的存在，但詢問卡約斯和他之間的真實(shí)關(guān)系……

    這在蟲族主星上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不是不能回答的秘密，溫德爾點(diǎn)頭：“他確實(shí)是我的雌蟲?！?/br>
    “你允許你的雌蟲這么和你說話？”

    “我看不出有什么問題?！睖氐聽栒f，但霍爾萊利聽得出溫和聲線中的低壓, 那是對他的警告, 說明溫德爾對他提出的問題感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