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

    夜色掩護(hù)下，她的聲音有些委屈，有些感激，還有些眷戀不舍。

    “我該去睡了。”葉長庚狠下心，溫聲道。

    裴茉仍舊抱著他的手臂，像抱著一根救命稻草，更像抱著她全部的希翼、心愿和溫暖。

    “我喜歡你?！彼J(rèn)真道。

    這是她的告白。

    希望這句話可以把他留下。

    ……

    第361章 意亂情迷

    這是葉長庚第一次聽到如此鄭重的表白。

    來自他新婚燕爾的妻子。

    他八抬大轎把裴茉娶進(jìn)門。

    新婚之夜的青廬，他們魚水交歡，在熱汗淋漓中完成最親密的事。

    可他們從未對對方說過喜歡。

    他不喜歡撒謊，裴茉更是小心謹(jǐn)慎。

    葉長庚沉默以對。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那些在月光下蔓延的淚水，需要幫她擦掉嗎？

    裴茉沒有等來答案。她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與葉長庚的眼神撞在一起。

    他眼眸清亮，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陣列在棋盤上的棋子，帶著一點(diǎn)行伍之人的肅殺之氣。

    是她錯(cuò)了，她不該這么不知羞恥地表白。

    她從一開始就該知道，他不喜歡自己。

    他娶她，只是因?yàn)樗桥崾吓?/br>
    裴茉小心地松開葉長庚的手臂，給自己保留一點(diǎn)點(diǎn)尊嚴(yán)，卻聽到了葉長庚的回答。

    “嗯?！?/br>
    他說嗯，他收到了她的愛意。

    裴茉的眼睛亮了亮，像月光照進(jìn)去，透著柔和恬靜的美。她抿唇露出淺笑，卻又聽葉長庚道：“你既然說喜歡我，那么你忠于誰？”

    笑容僵在裴茉臉上。

    葉長庚的笑容有些冷，像掛著冰霜的松柏：“不然你告訴我，太子妃給你的信里，說些什么？或者你出嫁時(shí)，族長說些什么？”

    裴茉收回膝蓋，微微蜷縮。

    太子妃的信？族長的話？

    族長讓她做jian細(xì)，讓她有必要的時(shí)候，可以殺人。若她敢把這些告訴葉長庚，那么裴氏和安國公府，此時(shí)便要翻臉。

    “所以……”見她緘口不言，葉長庚道，“你忠于裴氏。那你的喜歡，有多少分量？”

    他的聲音不大，卻句句錐心。

    “我不忠于裴氏，”裴茉按著床板，勉強(qiáng)坐起身，仰頭看著葉長庚，倔強(qiáng)道，“我不忠于任何人。我忠于我自己?！?/br>
    “你自己？”葉長庚有些意外，又覺得她這話實(shí)在可笑。

    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自古至今，有從自己、忠于自己的嗎？

    “我忠于我自己，”即便被拒絕了心意，裴茉卻仍舊堅(jiān)定，絲毫沒有違心討好葉長庚的意思，“我的心意，我的原則，我的道路，這些最重要。”

    她病得厲害，聲音虛弱，說到中間，甚至還有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喘息?？伤穆曇粲质菆?jiān)定的，像一棵風(fēng)里雨里仰著頭的樹苗，沒有屈服的打算。

    這個(gè)姑娘，跟葉長庚以前認(rèn)識的那些不一樣。

    讓他煩悶無奈，又忍不住想多說幾句，想看看她那小腦瓜里，到底藏著什么奇怪的道理。

    葉長庚要出言譏諷，裴茉已經(jīng)再次蹙緊眉頭，同時(shí)雙手按緊肚子，彎下腰。

    “又疼了？”話說出口，葉長庚就后悔了。

    怎么回事？他們明明正在吵架。

    “我自己暖?！迸彳陨斐鍪秩驘崴?，發(fā)覺水已經(jīng)涼了。

    葉長庚冷哼一聲起身，順手端起水盆。

    真煩。吵架吵不贏，還要給她燒水，還得給她暖肚子。這個(gè)jian細(xì)的待遇太好了。

    同樣是夜晚，京都長安的皇宮里，也亮著燈。

    趙王李璟焦頭爛額地躺在軟榻上，眼窩烏青，不停地抱怨：“監(jiān)國監(jiān)國，早晚要把本王累死。不，又累又怕又氣。戶部送來的這個(gè)怎么辦？連本王這種不懂朝事的，都知道鹽鐵官營專賣，這事是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的——?jiǎng)⒄?！?/br>
    說到這里，他忽然喚人。

    一個(gè)二十來歲的內(nèi)侍從外面跑進(jìn)來，模樣俊朗神色恭謹(jǐn)，手中舉著果盤，跪呈到李璟面前。

    李璟捏了一顆葡萄，丟入口中，同李策介紹這名內(nèi)侍。

    “得虧姑母心疼我，送來個(gè)知道分寸、妥帖懂事的小太監(jiān)。我才沒有被累死?！?/br>
    聽到夸獎(jiǎng)，劉振垂下頭，神色激動(dòng)。

    “管仲?！崩畈唛_口，打斷了李璟的東拉西扯。

    “管仲怎么了？”李璟問。

    “我是說鹽鐵專賣。”李策抬頭。

    他站在書案前，手里拿著戶部的奏折，微微偏頭看過來。

    皇宮里點(diǎn)著無數(shù)根蠟燭，燭光照亮他的臉。他眼中的清輝像北辰星般閃爍，白皙的臉頰緊繃，隱隱有盤弓錯(cuò)馬般的力量，蓄勢待發(fā)。

    從焦急憤怒，到從容有度，似乎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shí)間。

    他耐心地同李璟說話，像在教導(dǎo)不諳世事的孩童：“鹽鐵專賣，自春秋時(shí)期齊國開始。管仲提出‘官山?！?，既無形中征稅，又能提防民間私造兵器、反叛朝廷。”

    “我就說嘛！”李璟斜躺著拍大腿，“我就說這事兒嚴(yán)重！安國公府怎么敢私販鐵器呢？戶部說，河南道鹽鐵轉(zhuǎn)運(yùn)使和洛陽府尹聯(lián)手，從安國公府的船只上，整整查出來十船生鐵。十船！”

    鑄造兵器，首先便需要有生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