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見了沒，那葉小姐，模樣是一等一，又溫婉得體，聽說還擅長管賬，把安國公府的生意理得順順當當。這唯一有點不妥的是……”

    白夫人蹙起眉頭，有些擔憂。

    嬤嬤察言觀色，道：“葉小姐嫁過一次?！?/br>
    她話音剛落，見白夫人臉色變了，連忙道：“老奴胡說，夫人莫氣?！?/br>
    “嫁過一次怎么了？”白夫人道，“你知道我這些年，為什么不喜歡待在家里，要去食齋吃素，消解罪孽嗎？”

    嬤嬤低頭道：“這么些年了，夫人也該看開了。那都是命啊?！?/br>
    白夫人出了會兒神。

    她的第一任夫婿，不是白泛兮。

    那時與她龍鳳花燭、少年歡好的，是另一位少年將軍?？尚禄椴痪茫愠稣髟谕?，死在戰(zhàn)場上。

    婆家說她克夫，不讓她守孝，便把她趕回娘家。

    后來將士凱旋，另一位將軍風(fēng)塵仆仆，送來她夫君的遺物。

    這位將軍便是白泛兮。

    過了幾年，白家提親，她便再嫁了。

    可她心里始終有愧疚，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以至于日日禮佛抄經(jīng)、過午不食，活得寡淡無趣。

    她甚至害怕自己開心，怕自己笑，覺得她只要活得快意，就是對不住那人。這二十多年，每一日她都心懷愧疚、難以安枕。

    “所以，”白夫人道，“我們女人太不容易了，因為不容易，便要彼此體諒。嫁過人便不好了，便臟了污了嗎？那男人各個三妻四妾的，倒都覺得他們自己有本事得很。”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笑了，道：“不過老爺?shù)故菦]納個小的?！?/br>
    嬤嬤為白夫人系好披帛，問：“那夫人您覺得不妥的是什么？”

    白夫人道：“我聽說葉將軍隔老遠能射透鐵柳葉，怕小魚以后不挨爹的打了，開始挨大舅哥打?！?/br>
    這可真是讓人憂心。

    “那夫人您……”嬤嬤許久未見白夫人笑，也跟著開心起來。

    “我明日不去道觀了，”白夫人道，“給我把京都最好的媒人找來，出多少銀子都行！”

    “多少銀子？”白羨魚仰著一張腫臉，在小販攤位上買糖葫蘆。

    “是白武候長！不要銀子，不要！”小販一面推辭，一面道，“也就兩個銅板，怎么好讓武候長出錢呢？”

    白羨魚把銅板丟過去，挑了糖最多的那串，遞給葉柔。

    “今日多謝你。”他道。

    葉柔咬了一口糖葫蘆，酸得沒能咽下去。

    白羨魚撓頭道：“可惜家里的馬車找不到了，只能徒步送你回去?！?/br>
    “可是……”葉柔回頭看了看，道，“我們家的馬車，就在后面跟著啊?！?/br>
    白羨魚咬著嘴唇，別過頭，偷偷地笑。

    要說句什么，才能讓她肯陪著自己，就這么靜靜地走呢？

    長安城車水馬龍、流光溢彩，他是怎么都看不膩的。

    ……

    第427章 太子人選

    “你們家的馬車……”白羨魚苦思冥想，道，“很寬闊。”

    “還好，”葉柔道，“按國公府的制式做的，沒有僭越?！?/br>
    根據(jù)身份地位不同，馬車的規(guī)格有嚴格要求。經(jīng)歷過往種種，葉柔已經(jīng)很謹慎。

    盡管被誤會了話里的意思，但白羨魚也因此靈光乍現(xiàn)，道：“前面都是小商販，道路狹窄，會堵住的?！?/br>
    葉柔微怔抬頭，發(fā)現(xiàn)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們已經(jīng)拐進一條不算寬闊的坊街了。

    道路兩邊種著矮矮的槐樹，每棵樹上都掛著三兩個燈籠。燈籠像紅柿，透著年節(jié)的喜慶氣氛。

    燈下是趁著近日沒有宵禁，偷摸出來做生意的小商販。

    賣什么的都有。

    古董字畫、書冊擺件，還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具。小販趁著沒人詢問，端起碗扒拉兩口飯。他的妻子擺弄著貨物，羞于張羅生意，等著丈夫吃完飯，把碗端回去，伺候公婆，打理家務(wù)。

    今日長安城的血雨腥風(fēng)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而普通老百姓，有自己的小日子。

    這日子里沒有鐘鳴鼎食、綾羅綢緞，卻安靜祥和，充滿煙火氣息。

    馬車果然被擋住，寸步難行。駕車的馮劫打算轉(zhuǎn)向，跳下車來找葉柔。

    “小姐，我們回吧?！彼幻嬲f，一面有些警惕地看了白羨魚一眼。

    馮劫雖然是下人，但他看護著幾個孩子長大。時時刻刻，都擔心他們遇到壞人。

    白羨魚不壞，但畢竟是男人。

    只要是男人，就得小心提防。

    “馮伯，”白羨魚熱絡(luò)地同馮劫打招呼，“這條路是近道兒，比你趕著馬車繞遠，還要快些?！?/br>
    馮劫一副“你小子真的是在乎遠近嗎”的質(zhì)疑樣子，他看向葉柔，等她的意思。

    “馮伯先回吧，”葉柔笑了笑，道，“今日跪了太久，我想走一走，活動手腳。”

    她攏了攏身上白色的狐裘，淺淡的紅色光影下，一張臉美麗從容。

    白羨魚內(nèi)心雀躍，卻又添了幾分緊張。

    四周往來的人影中，他轉(zhuǎn)過頭，眼中只有眼前的佳人。

    “柔姐，你看這個瓷瓶，你喜歡嗎？”

    “這個折扇好，上面畫的是青蛙嗎？哦不是，是荷葉啊?！?/br>
    “柔姐，你冷不冷？我不冷，我是說……”

    窄巷已走到盡頭，安國公府所在的坊街近在咫尺。馮劫快馬加鞭，已經(jīng)把馬車停進家里，手提燈籠，遠遠等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