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平靜的聲音讓少年尖銳敏感的懷疑無所遁從。

    聞奚吹了聲口哨：“喲?！?/br>
    少年從硬邦邦的地面爬起來，過于瘦弱的身體搖搖晃晃，像某種金屬叮叮咣咣的。

    雨停了，海浪卻更大了。

    “你應(yīng)該尋找食物?！蹦莻€聲音說。

    聞奚不耐煩道：“我找得到還用你說？”

    “一百米以內(nèi)，有一個食物存儲室?！?/br>
    聞奚踮踮腳尖，無法再和餓得發(fā)暈的大腦對抗，還不忘惡狠狠地威脅：“怎么走？要是你說錯了，我就把你扔給那群東西，讓它們吃掉你。”

    他拖著疲乏的身體，在那個聲音的指引下一路走去。好在是一條安全的路線。

    當(dāng)那個已經(jīng)垮塌的食物儲藏室出現(xiàn)在眼前時，少年還是忍不住驚嘆一聲。布滿灰塵的罐頭密密麻麻地塞在木頭箱子里，各式標(biāo)簽層出不窮。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ai腦子里會裝地圖嗎？”聞奚隨機(jī)拎出了一枚大罐頭，用匕首強(qiáng)行撬開。掀起蓋子后，發(fā)霉的味道撲面而來，熏得他眼含熱淚。

    “……會。”

    聞奚發(fā)出夸張的語氣：“吹牛的吧？難不成還裝的世界地圖？”

    “對?！?/br>
    “噫，好臭。”聞奚扔掉手里的罐頭，又連續(xù)開了兩三種不同的rou食，聞上去都令人作嘔。

    他正艱難地抉擇是餓死還是熏死，又聽見那個聲音說：“旁邊有水?！?/br>
    聞奚鉆進(jìn)角落撈出了一桶礦泉水，配上一個沒那么臭的雞rou罐頭囫圇吞咽。

    “注意補(bǔ)充蔬菜?！倍鷻C(jī)里的聲音說。

    “憑什么聽你的，我才是主人。”聞奚狂吞了三個罐頭，這才慢慢扒拉出一包壓縮蔬菜脆餅。這東西嚼起來寡淡無味，但可以刷上一層薄薄的罐頭rou，軟中帶脆。

    他很久沒有飽餐一頓了，現(xiàn)下完全放開，好一陣才狼吞虎咽地填飽肚皮。

    “還剩多少食物？”耳機(jī)問道。

    “你也想吃？”聞奚粗略估算了一遍，“很多都被壓爛了。一天四個小罐頭，撐上七天倒是沒問題?！?/br>
    “每天一個足夠，二十八天?！?/br>
    聞奚震驚不已：“……一個？四個都是我飯量減半了！”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抱歉。七天，足夠你走出去?！?/br>
    聞奚莫名其妙：“走哪兒去？”

    “這里位于污染環(huán)中心，尚不清楚污染環(huán)的面積。你繼續(xù)呆在這里，無法存活?！?/br>
    少年忍不住笑起來：“謝啦，能死之前吃一頓飽飯，我已經(jīng)很滿意了。累了，就不走了。我沒有地方去，打不過那些惡心的東西，也不會有人記得我的死活。”

    那個聲音卻變得異常嚴(yán)肅：“你為什么在這里？”

    “……嗯？你是說這個污染環(huán)嗎？”聞奚三言兩語講述了之前的事，表面輕描淡寫，在說道那些人渣沿途丟下同類當(dāng)誘餌時，還是忍不住憤怒。

    “那么，你想讓他們?nèi)缭竼幔俊?/br>
    聞奚一愣，鼓起臉：“你在說什么？我管他們怎么想?！?/br>
    “如果不在意旁人的想法，為什么會生氣？既然不在意生死，剛才為什么要跑？你接受命運(yùn)，那你在恨什么？”

    被戳穿的少年惱羞成怒：“ai都像你這么說話嗎？管這么寬。我真的會把你丟進(jìn)海里哦！”

    面對氣勢洶洶的威脅，那個聲音只是沉默了幾秒，忽然沉聲：“有危險正在靠近，五點鐘方向，64米。你可以順著梯子往上走，離開這一層?！?/br>
    “我才不吃激將法這一套?！甭勣筛纱噘€氣坐在地上，惱火極了。要不是他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早把這裝神弄鬼的耳機(jī)丟得遠(yuǎn)遠(yuǎn)的，丟之前還要狠狠踩碎！

    “60米。”

    “52米?！?/br>
    “45米?！?/br>
    “37米?！?/br>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聞奚鼻尖一動，嗅到了那股陰森潮濕的氣味。危險慢慢迫近，讓他不自覺地捏緊拳頭。

    “二十八米。梯子?！?/br>
    少年用最快的速度揣上幾枚罐頭和兩瓶水，一口氣順著梯子爬出了廢墟。黎明照得他眼睛幾乎睜不開。

    ……的確，那個虛擬存在的聲音是對的。

    他怎么可能不恨。

    要不是因為污染物，他不會失去爸媽和meimei。

    ……他恨這一切！

    “你根本不會懂，”少年踩上細(xì)長的木板，望向海面，“我恨又怎么樣。我全身上下才一把匕首，逃不過的，我見過他們的下場?！?/br>
    “一把刀足夠?！?/br>
    聞奚被逗樂了：“現(xiàn)在不適合開玩笑?！?/br>
    耳機(jī)的聲音平靜堅定：“我教你。”

    一如承諾。

    聞奚說：“你的系統(tǒng)里還引入了戰(zhàn)斗模式？這么酷?！?/br>
    耳機(jī)：“……”

    聞奚拋起匕首，又落回掌心，在空氣中隨意比劃，自言自語道：“難不成就這樣？”

    那個聲音平靜得就毫無波瀾：“力度太弱，毫無章法，猶如切菜，最多抵抗三秒?！?/br>
    ……客觀得有些刺耳了。

    聞奚：“那你說說？”

    “目前階段，首先改變你的握刀姿勢，不要把刀尖朝向自己?！?/br>
    聞奚一低頭，匕首末端恰好朝著自己的胸口。他忍不住摸了摸耳機(jī)表面，確認(rèn)沒有長眼睛。

    那個聲音穿過海浪，像匕首的寒光一般冷冽：“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同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