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我進(jìn)去拜了江六爺。”江橘白說道。 “你怎么,來了?”少年聲音艱澀,除了自己,徐欒從不曾在其他人眼前出現(xiàn)。 徐欒朝江橘白伸手,“我剛剛說了啊,我找了你半天……” 他的語氣頓住,像驟然消聲的一道氣流。 江橘白低下頭,徐欒正準(zhǔn)備牽他的手,只是不知怎的,對方又無端停了下來。 “它近不了你的身了?!苯侔子浀媒迍倓偸沁@么說的。 “小白,你做了什么?”徐欒緩緩收回了手,他偽裝出來的瞳孔慢慢地渙散了。 江橘白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以為的不恐懼都只是自以為是的想象。 他還是害怕徐欒。 他現(xiàn)在更怕了。 “好、好奇怪,”江橘白裝作懵懂不知,“我也這、這么覺得?!?/br> 徐欒只是笑吟吟地看著眼前驚慌的少年,但笑意未達(dá)眼底,甚至眼底開始浮上一層霧一般的紅色,腥氣朝少年迎面撲過去。 江橘白忽然就想吐。 徐欒朝他身后看過去。 江棉本來落下去的心,在這一刻,重新提了起來。 跟江橘白說著話的,不是人! 然而她還沒有任何心理準(zhǔn)備,站在江橘白面前的男生就陡然消失,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空蕩蕩的空地,她看著江橘白的背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野在慢慢朝上抬起,不受控制地持續(xù)上臺,她聽見自己脖頸發(fā)出“咯吱咯吱”被強(qiáng)制扭動的聲音。 她的身體徹底被一道無形的繩索給吊了起來,她徹底看向了頭頂上方的房梁,一道薄淡的黑影纏繞在房梁上。 將她吊離地面的也是這道黑影。 “你把他教壞了?!币坏罌霰〉穆曇魝鬟M(jìn)江棉的耳朵里。 江橘白也能聽見。 他恍然看見陳港被陳巴赫在地下室勒死那一幕。 少年面孔迅速褪成慘白色,他大步跑回到了側(cè)殿里,仰頭看著上方,上方空蕩蕩的,他什么都看不見,但他能肯定是徐欒。 “她沒做什么,跟她無關(guān),我就是抽了個簽!” “徐欒,你放了她!” 江棉胸腔里發(fā)出鼓風(fēng)機(jī)一樣呼哧呼哧的聲音,她雙目瞪圓,看著下方抱著自己的江橘白。 江橘白頸后一陣微風(fēng)輕撫過去,“你知道該怎么做。” 江棉看著江橘白,她齒關(guān)里擠出“不”字。 江橘白低下頭,把脖子上剛剛戴上去的三角包摘了下來,丟了出去。 女人在三角包落地的時候跟著一塊重重砸在了地上,她鼻涕和眼淚嗆了一臉,她緊急抬手從桌案上抓起一把guntang的香灰朝江橘白撒過去。 江橘白偏頭躲開,可耳邊卻響起一陣滋滋聲。 徐欒站在江橘白的身側(cè),同樣偏著頭,他被香灰襲擊的半張臉,出現(xiàn)了大大小小的一片被灼傷出現(xiàn)的黑洞,正往外裊裊冒著黑煙。 但又很快愈合。 “果真是鬼,是鬼……”江棉喃喃。 徐欒彎腰牽起江橘白的手朝外面走去,江棉大聲叫他的名字。 “小兔崽子,老娘會想到辦法救你的!” - 夜色深濃,六爺廟前擺起了長桌案,不少婦女徹夜忙著準(zhǔn)備補(bǔ)冬祭拜所需要的食物,幾架大蒸籠往上騰騰冒著白霧,空氣里被各種rou香與蔬果香充斥著,水果清甜,糯米與羊rou同樣沁香撲鼻。 在準(zhǔn)備祭拜的食物之前,忙活的人們得先把這群學(xué)生喂飽。 院落被燃起了一大堆熊熊燃燒的篝火,有人往里倒了一籮筐紅薯進(jìn)去,火星四濺。 “能吃完吧?” “我覺得沒問題。” “我也覺得沒問題?!?/br> 江橘白坐在地上,他手指折斷一根樹枝,他面前已經(jīng)被掰斷了一大堆樹枝。 篝火的火舌不斷竄向半空,江橘白面無表情的臉不時就被火光照亮一次。 他給江棉帶去了麻煩,他并不敢保證徐欒會不會事后再去找江棉算賬。 江棉低估了徐欒,他也低估了徐欒。 徐欒殺不了他,但是可以殺其他的人。 他太天真了。 以為真的能跟鬼祟和平共處。 但其實只要稍微反抗,使對方感到不快,麻煩就會找上門。 江橘白抓起一把樹枝往面前的篝火堆里一丟,濺起的火星帶著火舌直接朝他的臉襲來。 他沒躲,只是閉上了眼睛,他明顯感覺火苗攜著被烹煮得灼熱的空氣而來。 只是火苗還未來得及碰上江橘白的面孔,就被一道黑影給擋了回去。 江橘白緩緩睜開眼睛。 徐欒坐到了他的旁邊,跟所有的學(xué)生一起,只是除了江橘白,沒人能看見他。 “我戴個護(hù)身符,也沒壞處吧。”江橘白拾起一根棍子往火堆里扔,吶吶道。 他自己能不能撇清無所謂,他得把江棉撇干凈。 “她讓你戴的?” 江橘白嗤了聲,quot;我想戴就戴,而且我也不知道戴了之后對你有影響。quot; 徐欒的臉在火光的照映下居然顯得比平時更加要陰森,火光在他的臉上搖曳著,他幽暗的目光和殷紅的唇色,像剛剛從墳?zāi)估锱莱鰜硪话銕е鴑ongnong的煞氣。 “是嗎?”徐欒說。 “不信算了。”江橘白手指掐著地上的樹枝。 徐欒緩緩彎起嘴角,“我信?!?/br> 江橘白偷偷瞥了對方一眼,見對方的神色并不像還在記恨,他悄悄松了口氣。 其實也挺好哄的。 下次不敢了還不行嗎? “我不知道你跟那個女人在殿內(nèi)聊了什么,但是她帶你進(jìn)去的,我不喜歡那個地方的味道,下次不要再去了?!毙鞕栎p聲叮囑道。 江橘白點了下頭,“知道了。” 他比平時都要溫順的樣子讓徐欒忍不住發(fā)笑,他抬手,冰涼的手指捏了捏江橘白的臉,quot;早知現(xiàn)在,何必當(dāng)初呢?你真的以為戴那么一個玩意兒就能擺脫掉我嗎?quot; 江橘白的臉同樣冰涼,但是有著活人才有的柔軟。 少年身體散發(fā)出一股誘人的香氣,不是普通的rou香。是令人聞了便發(fā)狂便想要貪婪地揉碎塞進(jìn)自己的身體的香氣。 并且,這種味道屬于江橘白獨有。 “小白,下不為例?!毙鞕枋栈厥?,他笑意溫柔,注視著江橘白的目光但凡換成出現(xiàn)在人類的臉上,也不會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而是柔情蜜意。 “聽見了嗎?”他朝懵懂又委屈還隱隱氣憤著的少年索要著答案。 江橘白腮幫子咬得發(fā)酸,“知道了?!彼Y聲甕氣。 左右擺蕩的火光在江橘白的視野里變得朦朧。 抱著一盤烤紅薯走來的徐文星被紅著眼睛的江橘白給嚇了一跳,江橘白天不怕地不怕,老師同學(xué)一視同仁地嗆,哪里露出過這么委屈的表情。 誰這么有本事啊?把人欺負(fù)成這樣? 徐文星梭巡四周,愣是沒在現(xiàn)場找出一個能做到的人。 “吃烤紅薯嗎?”知道少年自尊心強(qiáng),徐文星當(dāng)做沒看見,直接端著烤紅薯在他旁邊坐下。 江橘白垂頭,“不吃?!?/br> 徐文星只得坐在一旁,捧起一個guntang的烤紅薯啃著。 “他們等會要玩游戲,你要不要一起去玩?”徐文星問道。 “不玩?!?/br> 見對方情緒始終低落,徐文星才忍不住問,“你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 欺負(fù)? 徐欒那是欺負(fù)嗎? 江橘白被徐文星一下點醒,對啊,徐欒是在欺負(fù)他。 “沒誰欺負(fù)我。”江橘白驀地起身,他拍掉褲子上的灰,“我去個洗手間?!?/br> 徐文星回頭看著江橘白的背影。 其實他想說,江橘白委屈巴巴的樣子比平時隨時準(zhǔn)備張嘴咬人的樣子要可愛多了。 但他也知道這話肯定不能說,要是說了,江橘白說不定會真跟他翻臉。 徐欒似笑非笑地看了徐文星一會兒,才起身跟上江橘白。 六爺廟的洗手間還是老式的一整排蹲廁,窗戶比廁所還低,要是不關(guān)窗,就跟在大庭廣眾之下蹲坑沒什么區(qū)別。 地面用的還是水泥,沒找平,坑坑洼洼,布滿刮痕,墻壁上掛著橘子樹的水墨畫,只是被歲月腐朽,邊緣缺角還泛黃。 江橘白聽見身后的腳步聲,他直接轉(zhuǎn)身,quot;我們能不能談?wù)??quot; 徐欒眸光漆黑,“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談?我的孩子還是我的朋友,或者是別的身份?!?/br> “……”談話需要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