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你了（45）

    “宋景，我告訴你，你這是不孝！你這樣做，以后是要遭雷劈的！”

    他粗糲帶灰的手，直直地指著少年腦門的方向，就像是一根粗重的棒槌一樣，仿佛狠狠地戳了過去。

    他充滿惡意的謾罵，那如山一般身影，仿佛在一瞬間，就回到了曾經(jīng)那樣暗無天日的日子。

    男女之間的爭吵，廝打，尖叫，

    女性大紅的指甲直直地戳著他的腦袋，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恨不得他即刻去死。

    熏天的酒味，雷鳴般的呼嚕聲，女人的啼哭，還有那男人的巴掌。

    那樣弱小的少年，如鵪鶉一樣瑟瑟發(fā)抖地躲在角落里，連眼淚都不敢掉。

    因為他知道，只要一哭，就會引來那個女人歇斯底里的毆打。

    宋景低著頭，臉色白到將近透明，沒有一絲血色。

    他的手很涼，涼的如同外面的冰天雪地般，怎么捂都捂不熱。

    他在發(fā)抖，手心也出了冷汗，

    眼眶里遍布著怖人的血絲，隱約扭曲，猙獰，似乎還藏著無盡悲凄的哭泣。

    曾經(jīng)的傷口，被生生地撕開，沒有一絲憐惜。

    明明擋得很好，但被撕開時，才發(fā)現(xiàn)里面早已經(jīng)化了膿，發(fā)臭腐敗，潰爛至極。

    云姒將宋志強趕了出去，甚至冷聲提出了報警。

    宋志強離開后，云姒回到客廳，看著低著頭再沒說過話的人，張開了雙臂。

    “抱抱?！?/br>
    她輕聲著道。

    就像是之前，他每次那般依賴粘人那般。

    少年驀地抱住了她，將她抱離了地面，抱得很緊。

    不知從何時起，他的肩膀已經(jīng)寬厚，臂膀已經(jīng)變得孔武有力。

    他的身體真正成長為了一個男人，而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瘦小沒有反抗之力的孩童。

    他低著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脖子里，安靜得不像話。

    不似之前那如貓咪般的乖奶，也不似對待旁人那般高冷，

    此刻的他，似乎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魔怔之中。

    安靜得，有些可怕。

    云姒微微蹙著眉，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腦袋。

    他不說話，她便也沒說話。

    只靜靜地擁抱著，告訴他——她一直在。

    ......

    ......

    窗外下著雪，紛紛揚揚，將整片世界都染成了無暇的白色。

    大風(fēng)呼呼地吹著，遠處的天空就像是灌了鉛一樣，低低黑沉地壓著，帶給人無限的沉重和壓抑。

    窗戶緊關(guān)著，窗簾也被拉上。

    屋內(nèi)，光線不足時，就變得昏昏暗暗的，給人一種大網(wǎng)包裹的密不透風(fēng)感。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窗外的一縷雪花飄落在窗沿邊時，

    屋內(nèi)，云姒忽然感覺到了脖子上傳來的濡濕感。

    就像是蕭瑟天空里的一滴雨般，驀然落下，在布滿灰塵的地面飛濺開來。

    云姒的動作停頓住，手掌撫在他的腦袋上，定格了好幾秒。

    脖子上溫?zé)岬臐褚?，漸漸蔓延開來。

    小聲如雛崽般低低的嗚咽聲，抽泣聲，仿佛把所有脆弱的一面都展露了出來。

    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哭過，一次都沒有。

    即使是當(dāng)初被打進了醫(yī)院，他也一滴眼淚都沒有在她面前掉過。

    我只有你了（47）

    自然而然地跟著她，粘著她，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

    但現(xiàn)在，他似乎終于將自己已經(jīng)潰爛化膿的傷口暴露了出來。

    一聲又一聲的嗚咽聲，伴隨著那溫?zé)岬臐褚?，在她的肌膚上化開，

    他的哭聲越來越大，仿佛要把所有受過的委屈和痛苦都要發(fā)泄出來一樣。

    他沒有抬頭，像是掩耳盜鈴一般，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是那滿脖子的濕意，又熱又燙，根本止不住。

    云姒安靜抱緊了他，溫柔地拍他的背。

    她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耳朵，在他耳邊，輕輕道，

    “別怕，你還有我......嗯？”

    放在她腰上的力度更加緊了。

    他的眼淚，一直在掉。

    仿佛怎么掉都掉不完般，要把這么多年壓抑的情緒爆發(fā)出來。

    云姒也微微紅了眼眶，心口一陣又一陣麻麻的疼。

    像是被車碾過，再反復(fù)踩碎一般，疼得厲害。

    她安靜地勾著他的脖子，聽著他嗚咽顫抖的哭聲，溫柔地拍背。

    她沒再說話，而是時不時親親他的耳朵，臉頰。

    亦如曾經(jīng)他歡喜的那般，無聲地給予他安慰。

    他哭了很久，很久。

    囤積了十幾年的眼淚，仿佛要在一天之內(nèi)全部掉完。

    再抬起頭時，他的眼睛都哭腫了，濕漉漉的，睫毛都黏連在了一起。

    云姒從茶幾上拿了抽紙，給他擦。

    他的鼻尖紅紅的，還在不停地吸鼻子，兩只手緊緊地攥著她身上的毛衣，不讓她走。

    云姒按著他坐下，擦掉他的眼淚后，便又被他拉到了懷里。

    她坐在他的腿上，像個人形娃娃一樣，被他靠著，還在小聲嗚咽。

    像是雛崽的悲鳴，又像是受了委屈的奶貓。

    磨蹭著，要去尋她的唇，不停地親吻。

    到底是心疼得厲害，云姒軟了心思，沒拒絕。

    任由著他親了好久，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