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蕭南瑜上前，夏棣和他道明情況。

    這種事情，夏棣是第一次遇到，罪臣女眷還能出嫁，他也是奇了怪了。

    “多謝夏統(tǒng)領(lǐng)?！笔捘翔こ拈笆忠欢Y。

    他又上前幾步，站在緊閉的大門前，抬手叩響了相府的朱漆大門。

    只叩了一聲，門內(nèi)便有了動(dòng)靜。

    隨著朱漆大門緩緩打開，門內(nèi)的情景躍入眾人眼簾。

    滿院子箱籠妝盒，每一樣都涂了紅漆，想來是嫁妝。

    夏棣看到相府內(nèi)的嫁妝，有些為難了。

    圣上只說準(zhǔn)許姜沐言出嫁，可沒說允許姜沐言帶嫁妝離府。

    “見過岳母大人。”

    蕭南瑜看到門內(nèi)的陸巧，矜貴溫雅的行禮問好。

    陸巧錦衣華服，鬢角的發(fā)絲梳得一絲不茍。

    不論姜家是何境況，今日嫁女，她必得盛裝。

    相府門外的巷子里，除了蕭家的迎親隊(duì)伍，還有一些跟著來看熱鬧的百姓。

    陸巧挺直腰脊，視線掃過眾人，最后落在蕭南瑜身上。

    “阿瑜，阿言便托付給你了，望你好好待她。”

    陸巧看蕭南瑜的眼神，深沉厚重的好似此生最后一回，鄭重交托自己的女兒。

    陸巧沒姜沐言那么樂觀，雙生子口中的前世，此生已然不同。

    在她看來，姜家已經(jīng)沒有了活路。

    “請?jiān)滥阜判?，蕭南瑜此生必不?fù)姜沐言，定好好待她，珍之愛之?！笔捘翔ぴ侔菀欢Y。

    “好，你說的我記住了，望你說到做到?！标懬呻p眸含淚的點(diǎn)頭。

    陸巧在門口和蕭南瑜說完，回頭吩咐嬤嬤：

    “吉時(shí)快至，去將大小姐請出來?！?/br>
    嬤嬤點(diǎn)頭，轉(zhuǎn)身往后院走去。

    一語不發(fā)的夏棣，看著陸巧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姜夫人，敢問那些是何物？”

    滿朝文武百官替姜文櫆求情一事，夏棣已經(jīng)知曉，他指著陸巧身后，對她的態(tài)度還算客氣。

    陸巧順著夏棣手指方向看了看，端莊大方的柔和道：“我女兒的嫁妝?！?/br>
    夏棣自然也看出來是嫁妝了，他多此一問，也只是想說：

    “姜夫人，圣上只允姜家大小姐離開相府，這些嫁妝恐怕是不能帶走?！?/br>
    陸巧臉上的柔和笑意，未有絲毫變化：“夏大人，嫁女兒哪有沒嫁妝的？”

    夏棣當(dāng)然知道且理解，嫁女兒得有嫁妝。

    可姜家的情況這么特殊，陸巧會(huì)不知道？

    這不是為難他嗎？

    “姜……”

    他還想再說什么，蕭南瑜清冷深沉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敢問夏統(tǒng)領(lǐng)，陛下可有說，姜家嫁女不準(zhǔn)帶嫁妝？”

    第135章

    夏棣被問得一怔, 默了片刻才回答：“并未?！?/br>
    口諭是夏棣入宮親耳聽的，燕帝允許蕭家?guī)ё呓逖?，可也只說了這個(gè)，其余的一概未提。

    沒說允許姜沐言出嫁帶嫁妝, 更沒有說, 不允許她帶嫁妝離開相府。

    “既未曾刻意交代, 便是允準(zhǔn)之意，誰家嫁女都有嫁妝, 此乃常識(shí)，難道夏統(tǒng)領(lǐng)認(rèn)為, 陛下是一個(gè)沒有常識(shí)之人, 不知道女子出嫁定有嫁妝隨行？”

    蕭南瑜一身大紅喜服，清雋傲骨，不卑不亢的反問著夏棣。

    姜沐言嫁入蕭家, 蕭南瑜不在乎她有沒有嫁妝，想必他爹娘也不會(huì)在乎。

    可他也明白陸巧的意思與擔(dān)憂。

    自古以來, 嫁妝很大程度上是一個(gè)女子嫁入夫家的底氣。

    姜沐言在相府如此光景下出嫁, 陸巧定然擔(dān)心她沒有了娘家撐腰，可能會(huì)在蕭家受委屈之類。

    甚至陸巧會(huì)忍不住想，日后姜沐言若真有什么不測，她好歹還有嫁妝傍身，不至于生活的太艱難。

    蕭南瑜自己心里清楚，他絕不會(huì)讓姜沐言受委屈, 更不會(huì)在日后虧待她。

    可他空口無憑，陸巧縱然嘴上信他, 心里估計(jì)也會(huì)擔(dān)憂。

    如果嫁妝帶進(jìn)蕭家，能讓陸巧少些擔(dān)憂, 他自然要努力，讓姜沐言帶著這些嫁妝出嫁。

    且蕭家早已上了燕帝不得不鏟除的名單。

    既已得罪燕帝甚深，便張狂些再得罪一回又何妨。

    夏棣看著清冷矜貴，半點(diǎn)不退讓的蕭南瑜，眉頭狠狠一皺。

    蕭南瑜此話，可謂誅心。

    “蕭大公子慎言，夏某并無此意?！彼馈?/br>
    誰敢暗指帝王沒有常識(shí)，若是傳入燕帝耳中，他腦袋還要不要了。

    自打接到圍困相府的命令后，夏棣內(nèi)心就一直不安。

    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在這趟渾水里栽了跟斗。

    “蕭某知曉，夏統(tǒng)領(lǐng)是一通情達(dá)理之人?！笔捘翔こ肮笆?，“若夏統(tǒng)領(lǐng)今日得空，不妨去蕭家吃口喜酒?！?/br>
    夏棣被彬彬有禮的蕭南瑜弄得嘴角抽搐了一下。

    給他一百個(gè)膽子，他也不敢去蕭家吃酒。

    “多謝蕭大公子好意，但夏某職務(wù)在身，恐怕是去不了。”

    夏棣也拱拱手，不太愿意得罪蕭家人。

    他是武將，在燕國，最威名赫赫的軍隊(duì)是蕭家軍。

    蕭家軍于燕國的功績，誰都無法抹滅。

    武將都有血性，縱然朝中不少人不喜蕭家軍的威名，可很多武將遇上蕭家人，心里多少是有些羨慕與敬佩的。

    誰不想自己手底下有一支所向披靡，戰(zhàn)無不勝的強(qiáng)大軍隊(duì)。

    誰都想，可燕國開國近兩百年，也只有蕭家軍做到了名副其實(shí)的戰(zhàn)無不勝。

    此時(shí)的相府門口，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蕭家那邊的婚宴如何隆重，陸巧不知道，可這場婚禮于姜家而言，一切從簡。

    陸巧見夏棣不再阻攔姜沐言帶嫁妝走，回頭看向貼身嬤嬤，示意她去后院把姜沐言帶出來。

    蕭南瑜站在相府敞開的大門外。

    他沒等多久，便看到了自廊下而來，鳳冠霞帔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

    看到熟悉身影穿著一襲紅色嫁衣的瞬間，蕭南瑜深黑的眸子鎖定姜沐言，手不自覺的暗暗握拳。

    終于，她要嫁給他了。

    他看著她由遠(yuǎn)及近，直至來到他面前，他觸手可及。

    “我的兒?！标懬煽粗R上就要出嫁的姜沐言，情難自抑的握住她手，淚水也忍不住涌出。

    若非姜家出事，姜家的大小姐本該風(fēng)光大嫁的。

    何至于如今日這般，倉促落魄。

    “娘。”聽到陸巧的泣音，姜沐言心口一疼，聲音也難掩哭腔。

    隔著紅蓋頭，姜沐言看不清陸巧，只能依稀看到一個(gè)模糊的影子。

    今日這一別，她們母女不知何時(shí)才能再見。

    陸巧昨夜已和姜沐言談過許多，該交代的也全都叮囑過了。

    母女二人拉著手，陸巧又是一番叮囑。

    蕭南瑜站在門檻外，默默地聽著，一點(diǎn)也沒有催促之意。

    他不急，倒是陸巧的貼身嬤嬤有些急了。

    “夫人，吉時(shí)已至，大小姐該出門上花轎了?！?/br>
    嬤嬤小聲提醒著陸巧，再不出門，吉時(shí)該過了。

    蕭南瑜一聽，朝陸巧作揖一拜：

    “請?jiān)滥阜判?，我定護(hù)言言周全。”

    陸巧看著蕭南瑜，頷首抹了抹淚，松開一直拉著姜沐言的手，哽咽道：“去吧?！?/br>
    姜沐言出嫁，姜家一切從簡。

    可在蕭家和蕭南瑜這里，卻是簡不得的。

    他于門檻外一轉(zhuǎn)身，在姜沐言面前蹲下：“言言，上來，我背你上花轎。”

    姜沐言從紅蓋頭下方的縫隙里，看到了蕭南瑜蹲下的背影，她鼻尖酸澀的轉(zhuǎn)向陸巧：“娘，我走了?！?/br>
    “走走走?！标懬杀尺^臉去，眼淚一個(gè)勁兒的往下掉，揮手讓姜沐言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