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不是它所了解的全息技術，中間少了很多步驟。

    虛擬閱讀室前一日已準備妥當，點心和飲品是今日清早送過來的。

    即便沒有那位網(wǎng)友催促，店主也是打算在今日開放閱讀室。

    圓夢系統(tǒng)不動聲色地看了許久，心底的疑惑完全坐實。

    剛才那句話也是試探，它想知道店主是否知道虛擬直播間的異常。

    路遙：“數(shù)據(jù)和模型做出來的東西終究不如真物，我最近很忙，沒時間仔細采集數(shù)據(jù)，味道肯定有差異。不用特意解釋，等小吃店送貨過來，客人嘗過就知區(qū)別?！?/br>
    圓夢系統(tǒng)驚訝不已：“所以你一直知道？”

    路遙忍不住笑了一聲：“虛擬直播間由我親手搭建，不足之處皆以愿力彌補，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圓夢系統(tǒng)：“這次是誰？芙拉、墨祝，還是……深淵女神？”

    路遙抬手摸了一下耳邊的墜子，眼瞳漆黑，若有微光：“和祂們無關。”

    圓夢系統(tǒng)：“總不能是弒神。”

    弒神主殺，神力深若淵海，卻過于剛勁，與店主的路數(shù)完全不同。

    圓夢系統(tǒng)并不覺得是祂，可再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路遙搖頭：“不是他。”

    圓夢系統(tǒng)費解。

    路遙安撫：“小事而已，你不用過多cao心?！?/br>
    圓夢系統(tǒng)兀自鉆了一會兒牛角尖，又慢慢哄好自己。

    它原就認為貫島這個世界的任務兇險，哪怕路遙把從墨祝那里得到的半身信物融入芙拉女神的祝福，獲得cao控金屬元素的能力，看似得以克制機械人。

    然而比起機械人，這個世界更核心的武力衡量標準是精神值。

    高精神值存在可以無視rou體，直接碾壓低精神值存在。

    店主的精神值很高，但她似乎不知道如何使用，這就跟沒有差不多，遇到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的犯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統(tǒng)統(tǒng)已探到消息，內(nèi)島三區(qū)已注意到書店。

    它偷看到幾份案情資料，內(nèi)島三區(qū)的犯人比中部三區(qū)的犯人兇殘數(shù)倍。

    往后，店主極有可能與內(nèi)島的犯人遭遇，它心里沒底。

    如今店主在它不知道的時候獲得了cao控虛實的能力。

    于她而言，精神體和機械體幾乎沒有差別，倒是多了一張自保的底牌。

    圓夢系統(tǒng)突然想起一件事，洞悉店主能力由來的某種可能，幻肢開始顫抖。

    路遙沒有聽見統(tǒng)統(tǒng)繼續(xù)聒噪，只當它被說服，沒有多想。

    眼下，她的心思全在書店的經(jīng)營和任務上。

    虛擬直播間和閱讀室接連開啟后，路遙能做的事情變得很少，除去日常營業(yè)，只剩下源源不斷為書店篩選出更多有趣的書籍，以及策劃主題直播活動，維持住虛擬直播間和書店的熱度。

    這日傍晚，路遙收到0815的聯(lián)絡，第一批志愿者招募名單新鮮出爐。

    0815言語間多有調(diào)侃，蓋因這日第七區(qū)和第九區(qū)上演了不少好戲，桀驁不馴又無所顧忌的犯人突然變得聽話又老實，拼命在獄守面前掙表現(xiàn)。

    慣常給犯人收拾爛攤子的獄守面上不顯，心里暗爽了許久。

    中部三區(qū)和內(nèi)島第三區(qū)按統(tǒng)一標準篩選，結果就是第三區(qū)犯人的服從性偏低，全部出局。

    第四區(qū)、第五區(qū)、第六區(qū)都有幾名犯人拿到全a評分，第八區(qū)獄守不好選人，把決定權交給了店主。

    路遙看到名單上的八個名字和詳細資料，好幾個都很眼熟，一時犯難。

    聽0815言語間透露出的信息，志愿者名額競爭十分激烈。

    這八個人里刑期最短也有一百年，竹唯在一眾重罪犯人中間，罪責竟是最輕的一個。

    路遙知道貫島的犯人不值得同情，只是前方若是深淵，無論選擇哪兩個人，對于站在懸崖邊的其他人來說，猶如絕望再臨。

    路遙思索了幾分鐘，回復0815：“我不會選擇任何人。告訴他們，書店需要工作能力強且厲害的店員，想來書店，就打倒其他人，贏到最后的兩人明天直接來店里?！?/br>
    路遙剛結束通訊，圓夢系統(tǒng)就冒了出來：“撒旦背上都得紋個你?。?！”

    它都驚呆了。

    剛開始以為店主猶豫人選是動了惻隱之心，還在組織語言勸她不要同情心泛濫，那些犯人都有可恨之處。

    奈何語言還沒組織妥當，店主已經(jīng)想通，甚至另辟蹊徑。

    那頭0815也愣了一下，0816瞧他半天不動，問他怎么了。

    0815摸了下鼻尖，鋼鐵假面做不出表情：“突然覺得路遙有點做獄守的素質(zhì)?！?/br>
    對面0877道：“你是想她死嗎？那么溫柔寬和的人，就算更換機械軀體，監(jiān)舍那些壞家伙也能一眼看出那是個活菩薩?！?/br>
    “活菩薩”是0877最近的口頭禪之一，看《西游記》留下的后遺癥。

    0829接茬道：“徒手給機械軀體塑形的活菩薩？”

    0877：“……菩薩肯定得有點能耐?！?/br>
    0815沒心思再聽，立刻向基蘭主任匯報店主的想法，不出意外得到執(zhí)行的指令。

    這天晚上，八個犯人被送到第七區(qū)精神審訊科地下十五層的武斗場。

    臨近凌晨，經(jīng)歷長達十個小時的激烈搏斗后，兩名機械人犯人撐著殘軀站在場上。

    這一戰(zhàn)久違的酣暢淋漓，八個犯人絞盡腦汁且用盡手段，機械軀體和精神值都被壓榨到極限，到底還是分出輸贏。

    場外圍觀的獄守深受震撼。

    繁瑣的精神審訊和枯燥的勞務改造沒有讓犯人崩潰愧悔，一場志愿者選拔居然將他們逼到絕路。

    最后的結果也挺出乎意料，公認精神值最高、手段最殘忍那名犯人上場不到半小時已被剝奪行動能力，堅硬的金屬腦殼被敲碎，電子腦暴露出來，

    其他犯人對書店的執(zhí)念已壓過他們殘忍的本性，無人去掠奪、玩弄那顆大腦，只如同低等的叢林野獸一樣不停廝殺。

    直到最后，戰(zhàn)場上剩下兩具站立的殘軀。

    獄守們毫不懷疑，假若書店只需要一名志愿者，兩名犯人還會繼續(xù)廝殺到場上只剩下自己為止。

    路遙在芥子空間里加班，繼續(xù)翻譯艱澀難懂的書籍，突然接到0815的消息。

    半個小時后，一架飛艇停在書店門口的空曠處。

    以0815為首，十多名穿著黑色制服的獄守走下飛艇，手里抬著八口漆黑的金屬箱子。

    書店大廳亮著燈，店主披著灰粉色的軟毯出來，銀樺和零六跟在她身邊。

    獄守小隊魚貫進入書店，在大廳放下箱子。

    0815上前跟路遙說話：“人都在這里，機械軀體爛得不成樣子。這些犯人今晚必須送回監(jiān)舍，島上的修理師已下班。基蘭主任說既是為志愿者選拔受傷，只能請店主擔責?！?/br>
    0815的語氣冷硬，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守著箱子的獄守看似冷漠，都在偷偷觀察店主的反應。

    機械軀體的修理費時費力還費錢，島上的修理師本身只為獄守服務，平時最多定期為犯人檢查機械軀體的狀態(tài)，就這還要收取不菲的修理費。

    這八個人打架時沒留力，落得這幅凄慘下場。

    聽聞書店店主有修復機械軀體的能力，大多數(shù)獄守心中存疑，只道是第八區(qū)故意為難書店，畢竟這場比試本就因書店的志愿者選拔而起。

    路遙已經(jīng)跟0815溝通好，知道他們的來意，聞言冷靜點頭：“先把贏了的兩人抬出來。”

    第295章 第十一間店

    世界破破爛爛。

    四個路遙沒見過的獄守上前, 把兩口漆黑的金屬箱放在她面前。

    機械軀體普遍比原生人類高大，箱子用了壓縮膠囊的技術，放在路遙面前仍然不小。

    0815走過來, 輸入密碼，在店主面前打開第一口箱子。

    半副機械軀體嵌在箱子底部, 用黑色的拘束帶固定, 七零八落的機械零件攮在一起，裝在透明盒子里。

    路遙低頭打量箱子里的機械人，眸光微閃：“這是住在第四區(qū)的那個女孩子?！?/br>
    書店每天來往的客人很多，店主又要直播又要看店, 且此時竹唯的機械體已經(jīng)損壞得不成樣子，半邊軀體裂開散落，面部的金屬假面碎掉, 宛如臉皮被揭開，露出內(nèi)部空蕩蕩的支架，細如草莖的黑色支架蜿蜒盤繞，碎掉了一部分, 余下的支撐著兩個成人拳頭大小的電子腦和一對機械眼。

    0815未曾想到店主一眼就認出竹唯的身份，回想起竹唯打架的狠勁, 語氣有些涼：“早先倒是有些小瞧她?！?/br>
    竹唯的精神值和機械軀體的性能在八個機械人罪犯中都偏低, 獄守和她當時的對手都沒有想過她那么兇狠, 愣是撐著一口氣贏到了最后。

    竹唯躺在箱子里, 發(fā)聲系統(tǒng)被破壞, 無法說話, 只一雙電子眼直愣愣望著路遙。

    此時是她最脆弱的時候, 口不能言, 卻能聽見他們說話。

    在地下武斗場那陣, 她什么都沒想，全憑想進書店的執(zhí)念撐著，這時才感到害怕。

    原來機械軀體也有如此無力的時候，人類就算掙脫了rou體的束縛，依舊會囿于認知和恐懼中。

    竹唯接受審訊時，大腦被審訊官侵入。

    她早已沒有任何秘密而言，眼睛盯住店主，猶恐店主也對她的大腦感興趣。

    竹唯不相信任何人。

    無論是獄守、審訊官、審判長，還是眼前的原生人店長。

    她此生唯剩的最后一點東西就是保存在電子大腦里的記憶，哪怕早已被人翻出來反復閱覽，面對這樣的場景，她仍舊無法適應。

    沒有人能適應。

    竹唯動彈不得，機械眼無法像rou眼那樣傳遞情緒。

    她兀自焦灼，又恐懼。

    路遙卻似知道她在害怕，右手覆上她碎掉的面頰，虛虛拂過，聲音平緩柔和：“不用害怕，我對人的大腦沒什么興趣?！?/br>
    不論竹唯是何想法，站在一旁的數(shù)十名獄守姿勢緊繃，多少有點防備店主的動作 ，聞言略感意外。

    獄守日常管理犯人，見到的多是人心最幽暗不堪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