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憤怒！她很瘋狂！

    她就是深淵和毀滅的化身！

    但是這么多年，店主一次都沒有爆發(fā)過，無論面對多么嚴(yán)苛的任務(wù)要求，多么挑剔的客人，她始終妥善地掩蓋本心。

    就好像她心甘情愿回應(yīng)那個人的愿望，恢復(fù)成他希望的模樣。

    圓夢系統(tǒng)想到千門山的情形，又覺得眼下幾個調(diào)查組確實沒有什么可擔(dān)心。

    它不再多言。

    過了兩日，路遙接到一通電話。

    姬非臣糾結(jié)猶豫了很長時間，決定撥通店主的電話，坦白不獨在千門山的狀況。

    路遙當(dāng)時正在雜貨鋪上架新鏈接。

    終于有終老之戒被夢之鄉(xiāng)的亡靈找到，現(xiàn)世出現(xiàn)了返生之戒，路遙第一時間上架戒指，售價為一億。

    姬非臣的聲音艱澀：“店主，大人的狀態(tài)十分危險，可否請您親自來千門山一趟？”

    第373章 本世界篇（28）

    沒有路遙做不到的事情。

    千門山, 冰雪神殿大外殿，員工宿舍。

    零下三十八度，姬秋言抱著電暖袋坐在桌邊。

    不大的長方形木桌上放著兩桶撕開的泡面, 可水壺里的水遲遲燒不開, 她費力地緊了緊身上的絨毯, 凍得滿臉麻木。

    姬清陽從外面走進(jìn)來, 頭上、肩上落了厚厚一層雪, 他在門口抖掉雪粒子, 摘下口罩和防風(fēng)鏡，長吐一口氣：“水還沒開？”

    姬秋言搖頭：“太冷了, 就算沸了也不一定開了。你實在餓得慌, 不如干嚼面餅。”

    姬秋言不是挖苦姬清陽, 實在是山上的生活條件艱苦, 吃口熱泡面都是奢望。

    兩個人是姬非臣從姬氏年輕一輩重新挑選出來的小輩，從名字就能看出來，他們倆和姬清研一樣，屬于姬氏旁支的小孩。

    大概一兩年前, 姬氏嫡系的大部分小輩在搖光市出任務(wù)時，全部惹得稚子厭惡，這次姬非臣只得從旁系挑選新人照顧稚子。

    幾百年來, 侍奉神明的職位一直牢牢被姬氏嫡系把持，何曾讓旁支沾到一星半點？

    族里放出消息的時候，姬氏旁支的老一輩歡天喜地地把小輩送過來，被選中的年輕人們也滿心期待。

    哪想到工作的地點是條件如此酷烈的雪山高原，沒網(wǎng)、沒電、沒社交, 日常工作就是打掃神殿, 平時連稚子的面都見不到, 活脫脫被流放到山區(qū)的保潔人員，有人時常自我調(diào)侃“也算是少走四五十年彎路”。

    要不是姬氏還算有點財力，他們在山上連口熱水都喝不到。

    饒是如此，姬秋言和姬清陽也沒有怨言。

    只要稚子順利成神，哪怕只是神殿一名不起眼的清掃人員，走出去也是受人仰望的存在，尤其是那一脈無望再在神明膝前侍奉的嫡系，光是看到他們怕都恨得咬牙。

    只是想象那場景，姬秋言都覺得有趣不已。

    唉，哪怕入了神殿，她好像也沒生出太多敬畏心。

    稚子對她來說，仍舊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他們初來千門山的時候，山上還沒有這么冷。

    最近一個星期，氣溫一日比一日低，風(fēng)雪一日比一日暴烈。

    姬秋言和姬清陽聽族里前輩說稚子的力量比以前強了許多，或許快要成神。

    可是連續(xù)一周，非臣叔的臉色越來越差，常常獨自坐在外殿門口的臺階，迎著風(fēng)雪，臉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稚子日日待在地殿，鮮少露面。

    山上本就沒什么人，又沒什么娛樂，近似上級的前輩們臉色都不大好，姬秋言和姬清陽也隱隱感受到沉重的壓力。

    他們待在這里，真的能飛黃騰達(dá)嗎？

    姬清陽坐下來，從泡面桶里拿出面餅咔嚓咔嚓嚼起來，邊道：“非臣叔下山了?！?/br>
    姬秋言：“這個天氣？”

    姬清陽：“我聽到他和內(nèi)殿的人說要下山打電話，好像是要聯(lián)系搖光市的某個大人物。”

    姬秋言：“就為了打個電話下山？希望被搖到的人真的有用吧。”

    姬清陽：“我在想非臣叔聯(lián)系的人會不會是非命叔？不是說有兩個嫡系最近兩年都在搖光市嗎？”

    姬秋言搖頭：“我不懂這些啊。非命叔侍奉的神明隕落，新的稚子被非臣叔找到，就算非臣叔去請非命叔，人家樂意過來嗎？”

    姬清陽看一眼門口，壓低了聲音：“其實我覺得非臣叔最近糾結(jié)的事情可能就是這個。他好像非常不樂意去請那個人，但是稚子的情況越來越緊迫，最終還是不得不向那位大人物低頭?！?/br>
    姬秋言：“為什么不樂意？”

    姬清陽：“我只是猜測哈，非臣叔是不是擔(dān)心非命叔過來，有可能取代他的位置？畢竟非命叔有二十年以上的神使履歷，知道的秘聞也比非臣叔多，他還有陰陽眼?！?/br>
    姬秋言：“非臣叔不會如此氣量狹小吧？”

    ……

    兩個小輩無聊閑聊，等到最后水也沒能燒開，姬秋言也只得庫庫啃起干面餅。

    山下，姬非臣掛掉電話，站在空寂的路邊一陣迷茫。

    他其實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是稚子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已經(jīng)超出他能處理的范圍。

    姬非臣一直拖到這時候才聯(lián)系路遙，確實如姬清陽猜測的那樣，心有忌憚。

    只是被忌憚的對象不是姬非命，而是路遙。

    異世界雜貨鋪出現(xiàn)在現(xiàn)世的那一天，姬非臣終于明了，店主走得恐怕和稚子是一樣的路。

    可是一個世界只會有一位神明，若是店主先于稚子成神，那稚子會怎么樣？

    姬非臣對商店街、對店主有感情，但是比不上他對稚子的真心。

    稚子是被他找到的寶貝，是他的執(zhí)念，是他的理想。

    他無法想象若稚子無法成神，他會做出什么。

    姬非臣帶著不獨回到千門山之后，日漸減少和商店街的聯(lián)系，其實也是有意切斷稚子和店主的聯(lián)系。

    姬非臣拜托族長查找族中遺留的古籍，最終確定一個世界若出現(xiàn)兩個有稚子資質(zhì)的存在，必然會有一個消亡。

    店主的力量強過稚子太多，真到了爭神位的那一天，結(jié)果幾乎沒有懸念。

    無論姬非臣心里抱有何種強烈的期望，他都無法否認(rèn)這一點。

    姬非臣不相信路遙會為不獨讓路，即便不獨聲稱祂是為了路遙而誕生。

    那可是神位，坐上去就是俯視眾生的存在。

    可是姬非臣深信稚子會為了店主放棄神位，否則祂不至于到如今仍不愿意分離影格，破除殺念。

    千門山的地殿深處，不知何時破了一個洞，不斷有怪物從那洞里冒出來。

    稚子守在洞口，日夜不息，殺紅了眼，身上的血腥氣和戾氣越來越重。

    這么下去……

    姬非臣看得痛心，終于下定決心聯(lián)系店主。

    回神殿的路上，風(fēng)雪割臉，姬非臣埋頭走路，一言不發(fā)。

    他有不獨贈予的雪珠，不會在雪山迷路遇險。

    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只能等店主過來。

    他深恨自己的無力，又恐懼預(yù)感應(yīng)驗的那一刻。

    ***

    路遙結(jié)束和姬非臣的通話，起身往外走。

    姬非命和哈羅德接到消息，在門外等她。

    路遙看向哈羅德：“我要去千門山見不獨，你們兩個隨我一起?！?/br>
    姬非命心下一凜：“可是稚子出了什么事？”

    路遙眉心微皺，搖頭：“姬非臣沒有說明，只是要我過去一趟。不獨或許是遇到什么事，那座山一直拒絕我，連傳送陣也沒辦法制作，只能飛過去了?！?/br>
    哈羅德啐了一聲：“照顧不獨的人怎么回事？”

    小黑龍轉(zhuǎn)身往商店街深處走去，他要找一個足夠空曠的地方化龍。

    姬非命想得多一點，叫住店主：“您打算怎么做？”

    路遙訝然：“什么怎么做？”

    姬非命垂眸，試圖組織出合適的言語，卻發(fā)覺異常困難：“我覺得這可能是個陷阱?！?/br>
    路遙：“什么陷阱？”

    姬非命咬牙，決定做一次刻薄無禮的小人：“不獨回到千門山之后，與您聯(lián)系日少，祂或許早已不是仰慕您的那個孩子。我曾經(jīng)侍奉過一位神明，比旁人知道得多一點。一個世界只會有一位神明，而您和稚子必有一爭?；蛟S這一次，就是引您進(jìn)入祂神域的陷阱?！?/br>
    神明在自己的神域里，就是最強的存在。

    說完這段話，姬非命臉色微紅，垂著眼眸，不敢看路遙。

    爭奪神位，說起來猶如天方夜譚，可這個世界確實在舊神隕落之后，出現(xiàn)了兩個擁有稚子資質(zhì)的存在。

    店主明顯是實力更強的那個，可姬非命還是隱隱擔(dān)憂。

    路遙一定會對不獨心軟。

    就像姬非臣對感情有所取舍，姬非命同樣如此。

    他也喜歡不獨，喜歡那個像雪一樣純粹可愛的稚子，可若是將稚子和店主放在天平上衡量，他毫不猶豫選擇路遙。

    路遙上前一步，抬手輕拍姬非命的肩膀：“不必想那么多，也不必憂慮，你預(yù)想的那些可能都不會發(fā)生?！?/br>
    姬非命愣住，脫口而出：“您的目的不是成為神明嗎？”

    一聲龍嘯響徹山間，震暈了不少沒來得及跑掉的鳥雀小獸。

    路遙從小黑龍的脖子爬上去，又俯身朝姬非命伸手：“一直沒有告訴你，兩三年前，我因為事故失憶，醒來后就擁有了這條街道。至于我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想去哪里，至今是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