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衍走了
雖然蔣衍抗拒著吃藥,仍舊沒有挽留住小幻覺。在溫曉亮母親大鬧醫(yī)院的那天夜里,他親眼看見小幻覺在他懷里慢慢消失,她好像并不難過,反而讓他等她。 等待,等待,他受夠了等待! “聽說金教授是帶著他侄子去LA治療了,所以這邊辭了?!?/br> “真的假的?” “我家親戚在教務處工作,之前就有消息,但是沒敲定下來,現(xiàn)在突然來這出,多半是真的?!?/br> 被強制休假一周的洛懷,返崗的第一天交接班就聽見護士站扎堆討論一件讓她晴天霹靂的事情。 她給金玉打了不少通電話,一直顯示是關機,連同蔣衍,像是人間蒸發(fā)般。 新來的院長是金玉的同期,戴著一副有酒瓶蓋那么厚實的眼鏡,不茍言笑,看著就不太好相處。 渾渾噩噩了一整天,她連一份病例都沒有整理出來,要不是王若君喊她,她甚至忘記要去吃飯。 “別擔心,我還在,我會陪著你的?!蓖跞艟龑捨恐Щ曷淦堑穆鍛选?/br> “可是……為什么?”她不懂,真的不懂,她接受離別,但是難以忍受不告而別。 科室里最愛八卦的小護士陳琦突然湊上前,煞有其事的同洛懷解釋道:“聽說是因為那天,那個殺人犯的mama來鬧事,刺激到了蔣衍。教授覺得國內的環(huán)境不利于他的恢復,所以聯(lián)系了LA的療養(yǎng)院,好像也是一個新課題?!?/br> 洛懷頓時臉上血色全無,見狀,王若君立馬呵斥住多嘴的小護士,“少在這兒胡說八道!干活去!” 莫名其妙被吼的小護士不滿的嘟囔,“明明就是,還不讓人說了,深井冰,醫(yī)生了不起??!”說完,頭也不回的跑回護士站。 王若君扶住顫顫巍巍的洛懷,“別聽小丫頭胡說,跟你沒關系?!?/br> 怎么會沒關系?都怪那個該死的女人! 2019年7月15日,A市警局。 綠色回撥鍵因長時間的摩擦,明顯掉了色,在嶄新的話機盒上顯得十分突兀。 本月的第四起,莫名來電求救的錄音,追溯不到信號的來源,只有短短的3秒便被掐斷,也沒有接到任何走失人口的報備,一切就好像是場小孩子玩弄的惡作劇。 張隊覺得這電話來的詭異,與以往接觸到的惡作劇求救電話不通,不是電視里的聲音或者是多人的笑聲,而是讓人發(fā)寒的求救。他覺得不安,似乎是有命案發(fā)生,但是查不到任何證據(jù),別人都以為他是想邀功想瘋了。 夜已深,加班加點的同事都跟他打了拜別的招呼,握著中午買來的可樂,他胡亂的應承,聚精會神的聽著耳機里傳出的虛弱女聲,不是假裝,不是表演,這是真的因為恐懼而發(fā)出的本能呼喊。 整層樓只是一臺電腦亮著微弱的光線,嚷著要聽出點細微的張隊正鼾聲如雷的睡著,一直到冷氣壞掉,他才算清醒些。擦了擦滿頭的大汗,拿過還剩一半的可樂,咕嚕咕嚕,大口喝著。直到可樂見了底,他才捏扁紙杯扔進垃圾簍,撐著腰緩緩站起。 略微活動活動腰身,張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天色已泛青,他決定到樓下吃點早餐然后回車里再瞇會兒。賣早餐的小販正推著餐車往規(guī)定的地方走去,他搓了搓睡的發(fā)麻的臉,就跟上了小販的步伐,他得買個煎餅墊墊肚子。 嘴里叼著煎餅,一手拿著快溢出的豆?jié){,腋下夾著新出的報紙,張隊撅著屁股在口袋里摸索著車鑰匙。三下五除二干掉早飯,雙腿蹬了蹬,便把脫了鞋的腳丫子架在窗戶上,報紙朝臉上一蓋,他又睡了過去。 停車場很安靜,四面通風,倒也覺得愜意,比起辦公室時不時失效的空調,著實好太多。 畢竟心里惦記著事兒,張隊這覺睡的并不安穩(wěn),腦海里不斷徘徊著錄音里的聲音,他煩躁的扭動身體,似乎怎么睡都睡的不舒服。所以鬧鐘還沒響,就在有人開著車駛入停車場時醒了過來,扒開蓋在臉上的報紙,他砸吧著嘴,不舒服的嘆氣。 又賴了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他拎起放在后座的梳洗包,跑到負一樓的洗手間,簡單打理了下自己的儀容儀表,便打著哈欠準備坐電梯回辦公室。 刑偵大隊的辦公室外圍了一群人,明明到點該上班了,卻沒一個人肯進去。河馬用肘部頂了頂站旁邊的猴子,“誒,我聽說頭兒昨天沒回去,你猜是不是他?” 搓搓自己敏感的鼻子,猴子也有點遲疑,“應該不會吧?現(xiàn)在可是夏天!應該不會不洗腳吧……” “不會什么?”噴著香水蓋味兒的張隊沒聽到前面,就奇怪怎么沒人進去,疑惑的插嘴。 瞧見正主來了,猴子立馬閉嘴,站的筆直,高呼:“頭兒!”驚的其余人相互看了幾眼,尷尬的抿著嘴。他見狀換了副嘴臉,討巧的答道:“沒事沒事,這不是冷氣壞了嗎,怕熱……怕熱……” 張隊還沒說什么,心虛的河馬也應和道:“對對對,怕熱怕熱!”還不忘傻笑。 沒在理會他們,心里咒罵了句“嬌氣”,張隊就率先走進辦公室,剛踏進去,也不禁皺眉,“你們誰大清八早的吃臭豆腐了?這都什么味兒!” 大家伙兒都被訓的一愣一愣的,河馬是個傻大個兒,腸子直,想都沒想就接了話,“不是您嗎?” “放屁!” 他揮動著手臂驅趕到處飛的蒼蠅,看了看丟滿雜物的垃圾簍,“平時讓你們走的時候順便把垃圾帶走,看看辦公室都成什么樣了?”轉頭,見人還是沒進來,火氣更大,“都TM傻站著干嘛?幾點了?不知道上班?回頭都算你們曠工!” 一群人縮了縮脖子,左右望了望,稀稀拉拉的都跑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河馬跟猴子則去開窗戶。 而張隊就像宿管大叔似的,板著個臉,任勞任怨的撿著垃圾。越往后走蒼蠅越多,殺蟲劑都不夠噴的,找到罪魁禍首后,他氣的直抖。 那是一個布滿蒼蠅的紙盒,折射著綠光的蒼蠅,成群結隊的圍攏在一起,鋪滿了整個盒子表面,少說也有數(shù)百只。憋著氣,他往上面噴了半分鐘的殺蟲劑才抽出一張紙抓了起來。 “這特么是誰吃剩的?趕緊給我死過來拿走!” “別動!”猴子臉色煞白的張開雙臂,小心翼翼往前挪動,目不轉睛的盯著莫名其妙的張隊,“頭兒,別動,千萬別動?!?/br> 河馬在看清東西之后掉頭就跑,其余人紛紛起身往門外跑去。心底發(fā)毛的張隊皺著眉,有些慌張的吼道:“到底是什么情況?逗我玩嗎?”他越想越覺得是在開他玩笑,想著就想放下東西,一看究竟。 “不!別動!”猴子見他有動的跡象,尖叫出聲,音都破了。 “……” 一滴汗從他額頭滑落,張隊緊張的吞咽口水,他看見一些熟悉的人從門口涌進來,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可是長時間的懸空姿勢導致他肌rou緊張,有著快要抽筋的架勢,猴子想要靠過來被舉著盾牌的警員拖了回去。 帽子都沒來得及戴上的警長站在警戒線后面急切的鼓勵著張隊,防爆組的警員把所有人都給驅散開,他們穿著厚重的衣服,笨拙的站到張力面前。通過盾牌的折射,他才算看清自己手里拿著的東西。 堆積著蒼蠅尸體的紙盒里,擺放著一顆頭顱,嘴里塞著一個定時炸彈。時間沒有開始運轉,但是就寫著三的數(shù)字,可能是三小時、十分鐘,也可能是三秒。 見慣生死無常的張隊,喘著粗氣,心里想著很多事情,不過他倒是確定了一點。 他怕死。 “張隊,一會兒我們會觸碰紙盒,你必須保持清醒,千萬不要松手不要動,知道了嗎?”隔著密封偷窺,防爆組組長提醒著氣虛不穩(wěn)的張隊。 “……好?!?/br> 帶著特殊纖維層的手套在觸摸到紙盒時,他感覺自己渾身血液都在變冷,明明是夏天,他卻想發(fā)抖。組長往后伸手,同事遞給他一把剪刀,在剪下去之前,他又跟張隊說:“我數(shù)一二三,你立即拼盡全力往后跳,知道了嗎?” 牙齒上下打顫,他勉強的答應。 “一?!?/br> “二?!?/br> “三。” 張隊發(fā)了瘋似的的往后跳,撞到后方柜子,雜七雜八的文件都掉到他身上。組長抱著沒有動靜的紙盒,脫下悶的要死的頭罩,朝門外喊道:“沒事,假的?!?/br> 嘭—— 一聲巨響后,張隊的思緒就剩下火光,痛苦的喊叫,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