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湛東的消息彈過來的時候，徐靜儀剛從打印機里抽出一摞文件，屏幕上只有簡短幾個字：“怎么還沒回來？”

    她一邊復印另一份資料，一邊回了條語音：“在加班，客戶明天上午檢查要用?！?/br>
    沒過幾秒，消息再度彈出來，語氣明顯多了幾分不耐：“都快八點了，什么東西非要現(xiàn)在搞？”

    徐靜儀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點開消息窗口，聲音放輕：“客戶要求的，得今晚搞好。”

    對方沉默了幾秒，接著直接打了過來。她接起電話，還沒開口，就聽到他壓低的聲音透著隱隱的煩躁：“地址發(fā)我，我過來接你?！?/br>
    “可是……”

    “快點?！?/br>
    徐靜儀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自己公司的地址發(fā)了過去。

    “你別跑這一趟了，已經(jīng)快好了，忙完我自己打車?！?/br>
    賀湛東沉默片刻，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行，那你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掛斷電話后，他卻將車鑰匙一擰，踩下油門，直接開向了她公司的方向。

    將車停在路邊后，他靠在駕駛座上，低頭玩著手機，一邊時不時抬頭看看公司大門。只有那層的幾個辦公室依然燈火通明，但她卻沒有半點動靜。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到了晚上九點，樓上的燈依舊亮著，他終于忍不住皺眉，推開車門走了進去。

    電梯一路升到她的樓層，賀湛東找到她所在的辦公室，推門而入的瞬間就看見她還在埋頭整理文件。

    “徐靜儀，你要忙到什么時候？”他的聲音透著明顯的不悅，在空曠的辦公室里顯得尤為低沉。

    她嚇了一跳，抬頭看到他時有些發(fā)愣：“你怎么來了？”

    周圍幾個正在忙的同事也循著聲音看了過來。

    “你說我為什么來？”

    徐靜儀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走吧?！彼鹣掳统馐疽饬艘幌?，“剩下的明早再做。”

    賀湛東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客戶和老板一邊聊著一邊走了出來。

    看到賀湛東，客戶先是一愣，隨即笑著打了個招呼：“東哥？你怎么在這兒？”

    賀湛東站直了身體，隨即看了眼桌上堆積的文件，又掃了眼徐靜儀，眉頭微皺，“你搞什么東西，怎么現(xiàn)在還在忙？”

    客戶也很無奈，連忙解釋道：“唉，沒辦法，明早驗收，突然催得急，只能加班趕資料?！?/br>
    賀湛東輕嗤一聲，語氣里不加掩飾地帶著些許不滿：“明早的事非要拖到晚上九點？把人當機器了？”

    客戶被說得有些尷尬，只能訕笑著問：“你怎么突然過來了？不會是順路吧？”

    賀湛東神色如常，卻直言不諱：“接我女朋友回家。”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靜止了幾秒。

    客戶和老板的目光齊刷刷地轉(zhuǎn)向正在整理資料的徐靜儀，帶著難以掩飾的驚訝和幾分探究。徐靜儀頓時手足無措，臉上的血色一下子涌了上來，連耳朵尖都紅透了。

    她下意識地低頭整理桌上的文件，不是說好了不公開的嘛……

    客戶哈哈笑了幾聲，掩飾尷尬：“喔喔，好啊，般配般配?！?/br>
    老板雖然臉色不太自然，但還是附和著點頭，沒再多說什么。

    徐靜儀低著頭，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看著賀湛東不太好的臉色，客戶一把拉過他，滿臉堆笑：“哎呀，東哥，別急別急！真的只剩一點點了，做完就好了，你稍微等一下嘛，做完之后我們一起吃個飯?！?/br>
    看著她們每個人桌子上都有些吃的和飲料之后，賀湛東語氣倒是緩和了不少：“我家里做了菜，就等著她回去吃，都已經(jīng)涼透了?！?/br>
    客戶聽到這話，更是急得連連擺手：“哎呀，那更不好意思了。你放心，再給我們十幾分鐘，絕對搞完。聽說新開的那個運動館你接了?！?/br>
    一旁的老板也趕緊打圓場，去給賀湛東倒茶：“賀總，坐一下，坐一下，我們這邊效率很快，馬上就完事?！?/br>
    賀湛東看了一眼徐靜儀，見她臉上寫滿了歉意，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再說什么，接過了茶杯，坐了下來。

    老板這才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問徐靜儀：“還有多少？”

    同事看了一眼電腦屏幕，回復道：“馬上膠裝了，十分鐘內(nèi)肯定能搞定?！?/br>
    徐靜儀也跟著補充：“把這個監(jiān)理資料搞完就沒了?！?/br>
    客戶對著老板笑著說道：“今天搞到這么晚，辛苦了你們了，加班費一定要給得足一些啊，不能虧待了他們?！?/br>
    老板連連點頭應著：“是是是，回頭我一定補上，大家都辛苦了?！?/br>
    徐靜儀聽著他們的對話，低著頭忙手上的事情，但手指卻微微攥緊了衣擺。她不想讓人看出自己的情緒，可心里早已五味雜陳。

    這樣的加班她已經(jīng)習慣了。無論是趕資料、改設計，還是應付臨時需求，她一直都是敢怒不敢言。即使每次都會覺得疲憊不堪，可她總對自己說，這就是職場生活，大家都這樣，沒什么好委屈的。

    但今晚，因為賀湛東的到來，她卻覺得一切都變了。

    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委屈。這么多年，別提什么加班費，有時候甚至連一句真心實意的“辛苦了”都聽不到。以前，她總是硬著頭皮接受，覺得這只是理所當然，但現(xiàn)在呢？好像她不是一個隨時可以被忽視的工具了。

    徐靜儀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她知道自己不能因此變得矯情，但她也明白，這一刻的她，已經(jīng)不像從前那么無所謂了。

    加班結(jié)束，徐靜儀和同事把資料裝箱，疲憊得只想趕快回家。然而，客戶熱情地開口：“今天辛苦了，大家一起去吃個飯吧，權當犒勞你們的努力?！?/br>
    徐靜儀聽到這話，抬頭看了一眼客戶，又低下頭沒吭聲。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去，已經(jīng)九點半了，只想回去洗個熱水澡躺下。

    賀湛東站在一旁，目光掃過徐靜儀的臉色，心下了然。他微微揚眉：“不了，今天確實太晚了，你們?nèi)グ?，我們就下次再聚?！?/br>
    老板也連忙拒絕，說收拾一下也都準備下班了，感謝好意。

    客戶一愣，連忙說道：“這……也好，那就改天吧。”

    說罷，客戶抱著資料和賀湛東一起走出辦公室。一路上，客戶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東哥，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沒辦法，明天上午就得驗收，所以這么趕。下午才臨時通知我們，我也特別頭疼?！?/br>
    賀湛東語氣淡淡的：“能理解。不過以后這種資料還是提前整理好吧，臨時通知誰都不好受。”

    客戶笑著道：“確實是?！?/br>
    “路上開車慢點?！辟R湛東說到。

    徐靜儀坐上車后，賀湛東輕聲說到：“餓壞了吧，家里還有飯菜，回去熱熱?！?/br>
    徐靜儀這才放松了下來，抬眼看向他，聲音疲憊到不想多說，“嗯，好?！?/br>
    賀湛東一邊專注地開車，一邊淡淡道：“下次不想加班就直接拒絕?！?/br>
    徐靜儀靠在座椅上，忍不住輕嗤了一聲：“說得那么輕松，想拒絕就能拒絕的？”她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滿，疲憊之下，腦中的防線稍微松動了一些。話出口后，她頓了頓，接著下意識補了一句：“賀總您不也會讓人加班，你們都是一樣的……”

    話一說完，空氣瞬間靜了下來。

    徐靜儀一愣，整個人如同被按下暫停鍵，連呼吸都屏住了。原本這些話只是心里在嘀咕，不知道怎么就脫口而出了。她趕緊偏過頭看向窗外，掩飾自己。

    賀湛東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哦？在你心里，我是個會逼人加班的老板？”

    徐靜儀更加尷尬，縮在座椅里，“不是不是，我剛才隨便說的……”

    賀湛東低笑了一聲，音調(diào)沉緩，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隨便說的？看來你對我有不少想法?！?/br>
    徐靜儀連忙換了話題：“那個……有湯嗎？回去能直接熱吧?！?/br>
    賀湛東見她一臉緊張，終于收起調(diào)侃，語氣緩和下來：“嗯，菜都準備好了，回去熱熱就能吃。你今天累了，先閉眼休息會兒吧?！?/br>
    徐靜儀小聲應了聲“好”，可又忍不住偷偷去看賀湛東的側(cè)臉，他嘴角的弧度雖然不明顯，卻多了一絲柔和，仿佛完全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賀湛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我們公司的員工加班都是有補貼的，不像某些人，加班到大半夜，回家路上還偷偷哭?！?/br>
    徐靜儀聽到這話，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他：“什么？誰啊？”

    賀湛東只是笑了笑，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語氣輕描淡寫：“沒誰?！?/br>
    徐靜儀更加疑惑了，皺眉追問：“你怎么知道的？”

    賀湛東嘴角微微上揚，卻不作回應，似乎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

    徐靜儀聲音里帶著不解，又有些急切，“你別吊人胃口，說一半不說完的?！?/br>
    賀湛東終于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怎么，心虛了？”

    徐靜儀聽到這話，表情頓時一僵：“我……我怎么可能！”

    她心虛地移開目光，腦海里忽然想起自己有幾次加班到很晚，確實在回家路上忍不住哭了，但當時周圍沒人啊，更何況那個時候兩個人根本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