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還算順利，隔天就正式入職了。成文的辦公樓在市中心，徐靜儀刷了工牌進門，被人事帶著簡單參觀了一圈后，便被領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她的工位靠近窗邊，陽光透過百葉窗斜斜灑進來，桌面干凈，電腦也已經(jīng)配好了。但也許是因為新人的關系，整個上午她都顯得有些多余，沒人特意交代任務，只有個別同事在路過時禮貌的跟她點點頭，偶爾搭幾句話，就又各自投入自己的工作里。

    每個人都很忙，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著這一切，竟有些恍惚，有點像是回到了剛剛畢業(yè)那會兒。

    中午她點了份簡單的外賣，一邊吃一邊回消息。賀湛東那邊問她：“第一天怎么樣？”

    她回復：“還好?！敝皇沁€沒人理我。

    信息剛發(fā)出去，旁邊一個身影拉開了椅子坐下。

    “我叫程一心，你剛來，有什么不懂的直接問我就行?！睂Ψ街鲃由斐鍪?，語氣輕快。

    “好，謝謝心姐?！彼B忙笑著回應，心里頓時輕松了不少。

    公司樓下的風還是帶著點初春的涼意，徐靜儀裹緊了外套，站在人行道邊等著。沒多久，一輛熟悉的車緩緩停在她面前。

    “累嗎？”賀湛東問到。

    她拉開車門坐進去，關好門才回答道：“還好，今天基本上沒做什么，有點無聊。”

    “剛開始嘛，等你適應了，想閑下來都難?！彼贿呎f，一邊啟動車子，“晚上我們出去吃，人可能會多點，但都是我朋友，你見過的?！?/br>
    “嗯，好?！?/br>
    賀湛東斜睨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現(xiàn)在不怕我那些朋友了？”

    她沒接話，只是輕哼了一聲，把臉轉向窗外。

    車子一路平穩(wěn)的行駛在城市燈火下，窗外流動的燈光映在她的臉上，顯得柔和又靜謐。他看著她的側臉，突然覺得日子好像真的往他想要的方向，慢慢駛去。

    今天的菜很合胃口，色香味俱全。黃金鳳尾蝦色澤金黃，酥脆的外皮包裹著鮮嫩的蝦rou，咬一口外酥里嫩。而羊肚菌石斛雞湯則是另一番風味，湯底清潤，香氣撲鼻，喝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胃里，整個人都舒坦了不少。

    賀湛東一邊跟旁邊的人交談，一邊仍不忘低頭給她舀湯，動作熟練。徐靜儀還在認真吃蝦，眼角瞥見他為自己盛了一碗熱湯，便低聲說了句“謝謝”。

    正安靜的喝著湯，賀湛東的手機突然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他低頭掃了一眼，眉眼沒什么變化，平靜的起身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徐靜儀點點頭，沒有多問，只是繼續(xù)安靜的喝湯。坐在她旁邊的余立成忽然轉過頭來，喊了她一聲。

    她忙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角應聲道：“余總?！?/br>
    “哎呀，我都說了，不用這么客氣。”他擺了擺手，笑得隨和。

    徐靜儀順著他的意思改口喊道：“成哥?！?/br>
    余立成微微點頭，隨后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年前你和湛東……怎么了？”

    “??？”

    “我說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小情侶嘛，總會有點磕磕碰碰的。”余立成笑著湊近了些。

    她含糊道：“也沒有啦，就一些小事?！?/br>
    “你是不知道，那段時間他脾氣可差了?！庇嗔⒊蛇粕嗟溃骸坝写纬燥埶l(fā)了好大火，當場把桌子都掀了?！?/br>
    “?。俊毙祆o儀驚訝的睜大眼，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真的，還是我們幾個死勸活勸才壓下去的……那時候我們還在猜是不是你們鬧分手了。”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低頭捏了捏勺柄。

    余立成還想說點什么，話卻沒出口，因為賀湛東已經(jīng)推門回來了。他目光掃了一圈，順手將她快空的湯碗拿走，“我再給你盛一點。”

    回去的路上，車窗外是城市夜色，燈光連成一線，模糊的倒映在車窗上。

    徐靜儀吃得太飽了，整個人懶懶的窩進座椅，頭靠著窗。車里暖氣開得剛剛好，她半瞇著眼，神情松散。

    “我去接電話的時候，你們在聊什么？”

    徐靜儀慢了半拍，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就隨便聊了聊?！?/br>
    在他接完電話后，她看自己的眼神就變了，他不是沒注意到，那眼神里藏著點探究，像是有些話沒說完。

    “老實交代。”

    “余總說……你年前吃飯時掀過桌子？”

    車里頓時安靜下來。

    賀湛東沒回話，方向盤打了個小角度，車平穩(wěn)的轉進下一個路口。徐靜儀悄悄側頭看了他一眼，沒從他的臉上讀出太多情緒。于是她默認了沒反駁就是承認，但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

    賀湛東透過后視鏡看她的表情，語氣不咸不淡道：“沒那么夸張，只是那頓飯吃得不太愉快，提前離席了。”

    “喔～”她拖長了音調(diào)。

    “他說話一向這樣，喜歡添油加醋，講的比唱的還好聽?！辟R湛東輕嘆了一口氣，“我又不是十八歲，誰還真動不動就掀桌子?！?/br>
    “我也覺得……”徐靜儀咕噥道：“那你為什么提前離席？我覺得余總不會無緣無故跟我說這個事。”

    賀湛東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收緊了一些，語氣卻壓得很平靜：“因為有人……沒禮貌?！?/br>
    徐靜儀轉頭看他，顯然覺得這個回答含糊敷衍，眉梢輕挑了一下，“誰??？我認識嗎？”

    賀湛東沒有立刻回答，那雙總是帶著篤定的眼睛此刻深沉得很。他沒有說出口的是——那頓飯之所以吃不下，是因為她無可替代。

    那是徐靜儀從家里搬出去后的第十五天。

    賀湛東最近幾乎沒有參加過任何社交飯局，除了必須去的以外，其他的邀約一概推掉。身邊人都看得出來他狀態(tài)不對，話少了，連表情都冷了幾分。

    那天，方卓非要拉著他出來吃飯，“老待著干嘛？走走走，散散心也好。”賀湛東起初沒答應，可方卓一再勸說，說什么組局的人是誰誰家的公子，他沉默了一會，還是跟著去了。

    飯局定在一家環(huán)境清幽的餐廳，推開包間門，剛坐下，他就察覺氣氛有點不對。

    左手邊的位置空著，片刻之后，旁邊坐過來一個學生打扮的小姑娘，穿著簡單的t恤，略施粉黛的臉顯得稚嫩無比。

    “小徐，這位是賀總?！弊谂⒘硪贿叺哪腥诵χ榻B。

    “賀總，您好?！迸⒌椭^，聲音軟糯，明顯帶著些怯意。

    賀湛東目光一頓，轉頭看向方卓，對方悄悄的搖了搖頭，做出無辜的表情。

    他沒說話，只是冷淡的“嗯”了一聲。

    菜一道道上來，大家聊著天，氣氛算不上熱絡，但也還過得去。直到一杯酒被遞了過來，桌上那人笑著說：“小徐，來，敬賀總一杯。”

    女孩有些慌張，連忙擺手，“我……我不太能喝?！?/br>
    那人笑著勸，“小女生嘛，喝一點沒關系的?！?/br>
    女孩推脫著，但眼神已經(jīng)看向賀湛東，像是在等他的表態(tài)。

    “她說不喝，就別逼人家了。”賀湛東語氣淡淡的。

    那人訕笑兩聲，轉頭又說：“那來來來，給賀總盛碗湯吧，這湯燉得不錯?！?/br>
    女孩連忙拿起勺子，動作拘謹，手卻在即將碰到他碗的時候停住了。

    賀湛東抬眼，看著她。那一眼里沒有溫度，只有淡漠和審視。

    她的眉眼倒是和徐靜儀有些神似，尤其是低眉順眼的模樣。但越看，他心里越煩躁，甚至隱隱覺得有些反胃。

    仿佛有人試圖用一張類似的臉來填補他空缺的情緒，把那份執(zhí)著和懷念當成可以被復制的東西。

    下一秒，他站起身，拉起椅背上的外套。

    方卓一驚，剛想說話，賀湛東已經(jīng)走出了門。腳步不快，但明顯帶著壓抑的情緒。

    那頓飯，他一句告別都沒留下。只留下包間里幾個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