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三十萬強(qiáng)壯兵卒、威名赫赫，饒是皇上都寬縱的殺神，聽聞曾有一位皇家宗親前往邊塞與宣平侯起了沖突，他隔天就把這宗親的腦袋送回了京，那宗親家里愣是屁都沒放一個。

    宗親都如此，又何況他們鎮(zhèn)國公府？

    就是不知宣平侯與范家到底什么淵源……

    “宣平侯誤會了，老身并無此意?！?/br>
    “貴府這碧螺春尚可，姜老夫人既無不滿，就多喝些茶吧?！?/br>
    多喝茶，少說話。

    一向端著世家老主母架子的姜老夫人只覺得當(dāng)眾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臉色青白不定，怒視著姜卿意，“你當(dāng)真能治？”

    姜卿意迎著她巴不得自己說‘不能’的目光，身姿筆直且篤定的道，“范夫人的病并不嚴(yán)重，自然能治。”

    呵，好大的口氣！

    “好，治吧。”

    姜老夫人暗狠的瞥了眼這孫女，范老夫人的病只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不止心疾這么簡單，今兒她倒要看看她怎么治！

    第二十章 是人是鬼

    范老夫人跟姜卿意到了隔間，但不止她們來了，魚嬤嬤也替姜卿意拿來了她要的銀針。

    “三小姐，可還需要別的？”

    “不用，你們且在外面候著吧?！?/br>
    范家的下人有些猶豫，魚嬤嬤也為難道，“老夫人吩咐，讓奴婢們在邊兒上瞧著，以備不時(shí)之需?！?/br>
    姜卿意心底冷笑，以備不時(shí)之需？

    是作踐她吧！

    這個時(shí)代的醫(yī)術(shù)傳承基本都是靠家族或者是師徒來教授，自成一脈，各自都有各自的絕活，所以十分忌諱在使用絕活時(shí)被人圍觀偷師。

    偏姜老夫人這個把規(guī)矩體統(tǒng)掛在嘴邊的人，卻特意吩咐人在她旁邊盯著！

    半晌，時(shí)間靜到魚嬤嬤以為姜卿意要鬧一場時(shí)，就聽她道，“那你們就在屏風(fēng)后等著吧，范老夫人除了心疾，還有其他病癥，情況復(fù)雜，我不可受干擾?！?/br>
    范家下人訝異，她怎么知道！

    “都退下吧?！?/br>
    范老夫人一錘定音。

    魚嬤嬤也暗自松了口氣，乖覺的領(lǐng)著人推到了屏風(fēng)后頭。

    姜卿意看著屏風(fēng)后那數(shù)道人影，眸光定了定，回頭看向范老夫人，“臣女先給你診脈?！?/br>
    “也好?！?/br>
    范老夫人伸出手腕，笑著說，“姜小姐不必有壓力，今兒走這一遭，既是因?yàn)樾胶钏垼彩俏议e來無聊想來鄰居家串串門，成與不成都無礙?！?/br>
    姜卿意眼睫微動，果然是越修離讓范老夫人來的。

    他到底什么目的？

    “既是侯爺和老夫人您信任，臣女自當(dāng)盡心竭力?！?/br>
    姜卿意收回診脈的手，看著范老夫人眼下不明顯但仍舊存在的烏青，道，“老夫人脈象忽較虛大，且痰火擾心，熱邪熏蒸，可是一直夜有噩夢，長久不曾安枕？”

    范老夫人微訝，而后緩慢的點(diǎn)了下頭。

    “且膝、踝等關(guān)節(jié)時(shí)有紅腫、灼熱，疼痛游移之態(tài)。”

    “……對?！?/br>
    范老夫人已經(jīng)從不抱期望，慢慢變成了震驚，她這些癥狀就是宮里的太醫(yī)來了，也不敢說只把個脈就能診斷出來，但眼前這個小姑娘做到了！

    常年飽受病痛折磨的人，就算是范老夫人，也會奢求能擺脫病痛，清清爽爽，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兩天也行。

    她漸漸坐起來了些，“姜小姐，你……可有辦法？”

    姜卿意將她的變化全部收在眼底，其實(shí)她取了一點(diǎn)兒巧，雖然她把脈能看出一部分，但看不出全部，她只是擅長觀察，范老夫人自坐在花廳開始就時(shí)不時(shí)揉一揉膝蓋，動一動腳，再加上還有左肩泛著青黑色的命火輔助，便大致能猜出來了。

    話都說到這兒了，她必須能治，不管越修離什么目的，可只要治好了范老夫人，那她在京城就站穩(wěn)了腳跟！

    “能。”

    姜卿意攤開銀針，“請老夫人解開衣衫躺下，我來為您行針。”

    范老夫人沒有任何猶豫，十分配合，這也讓姜卿意松了口氣，畢竟這個時(shí)代針灸之術(shù)其實(shí)還不流行，貴人們奉行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更加忌諱在自己身上戳這些銀針，倒是難得府醫(yī)竟打了這么一套銀針，雖然不齊全，倒也勉強(qiáng)能用。

    不過，她還缺艾條。

    腦子里紛雜的想法很快在施針的過程中慢慢散去。

    而范老夫人也從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暖流，慢慢流過她成日腫痛、尤其一到濕冷雨天就更加嚴(yán)重的雙腿，撫慰了她那些日夜不休的痛苦，讓她渾身都跟著放松起來，漸漸的竟睡了過去。

    范家下人見到這一幕，差點(diǎn)哭出聲來，天知道她家老夫人自從大公子死在外頭后，她有多久不曾安眠了，還要遭受病痛的折磨，若不是還有一個小孫子要照顧，她只怕早跟著大公子魂歸九天了。

    “讓她再睡會兒?！?/br>
    “是?！?/br>
    范老夫人的貼身嬤嬤恭謹(jǐn)問，“姜小姐，我家老夫人治好了嗎？”

    姜卿意搖頭。

    葉嬤嬤失望的委頓下去，也是，太醫(yī)們也只是能緩解老夫人的病癥，姜小姐一個小姑娘哪就能治好了呢？

    “兩天一次，大概要針灸上一個月就行了。”

    “??？??！”

    葉嬤嬤差點(diǎn)不會說話，又生怕自己誤會了姜卿意的意思，愈加小心，“您是說老夫人她的病能好！”

    “不說全好，但至少不會再時(shí)時(shí)受病痛侵?jǐn)_，我再為老夫人調(diào)配些安神的香，夜里也能睡下了?！?/br>
    姜卿意提醒道，“只不過心病還需心藥醫(yī)?！?/br>
    葉嬤嬤這次眼淚是真的落出來了。

    姜卿意眼看她要領(lǐng)著范家的下人跪下來，將人拉住，“范老夫人一會兒醒來只怕會覺得餓，你們不如去準(zhǔn)備些好克化的飯菜？”

    葉嬤嬤看著眼前這個飽受非議卻眉眼彎彎笑容清澈的姜小姐，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感慨，“可惜我家小公子才六歲，不過，姜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話……”

    這下，換姜卿意笑容凝滯了。

    好在很快有下人過來，說宣平侯得知這個喜訊，傳她出去問話，她這才得以脫身。

    越修離在上次那個涼亭，似乎在跟西舟吩咐什么。

    姜卿意乖覺的在外等了會兒，才聽越修離的聲音傳來，“過來?！?/br>
    “是。”

    姜卿意走上前，但沒停下，而是在他對面坐下來，又給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熱茶，然后捧著熱乎乎的茶盞說，“天氣又涼了?！?/br>
    像是跟親近的人寒暄似的。

    越修離指節(jié)微蜷，撩起鳳眸睨著她，有些好奇，“你就這么不怕死？”

    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跟前得寸進(jìn)尺。

    “怕。”

    姜卿意老實(shí)的說完，朝他笑著露出一排小白牙，“但侯爺不會殺我。”

    越修離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被她磨出了一股子耐性，倒也不急著殺她，“知道本侯為何帶范老夫人來尋你？”

    姜卿意心底有個猜想，但沒急著回答。

    “在邊塞十年，你并沒有遇到過什么老道，也從未展露過你的醫(yī)術(shù)和相術(shù)，可你從你那夜踏進(jìn)柴房開始，你不但變得果決，還擁有了洞若觀火的相術(shù)和一手堪稱厲害的醫(yī)術(shù)。”

    越修離氣息卻變得格外危險(xiǎn)，仿佛將她身上的偽裝盡數(shù)剝了個干凈。

    他問，“姜卿意，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第二十一章 教訓(xùn)

    寒風(fēng)呼號。

    姜卿意緊緊捧著熱茶，也暖不熱冰冷的手。

    她必須用力咬破舌尖，讓那股痛清晰的傳來，才能勉強(qiáng)壓制住不在這位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宣平侯面前露出破綻，哪怕是一絲絲的退縮和脆弱，都不能有。

    “侯爺覺得我不是人嗎？”

    越修離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

    姜卿意以為他又會說出什么話來諷刺她，并且做好了把心臟武裝的yingying的絕不為他的話傷心的準(zhǔn)備，他卻提起另一個話題。

    “你今天治好范老夫人，名聲很快會傳出去，且會陸續(xù)有人登門求醫(yī)?！?/br>
    他身影融進(jìn)黑夜里，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色，“不過你是女子，年歲又小，暫時(shí)不會有什么大人物登門?！?/br>
    “侯爺想讓我?guī)湍阕鍪裁矗俊?/br>
    “京兆府主簿的母親過段時(shí)間大概會登門，你只要悉心替她治療便是，屆時(shí)本侯會安排侍女過來，你不論聽到什么，都當(dāng)做沒聽見?！?/br>
    姜卿意眨了眨眼，“那我們算合作伙伴了嗎？”

    不等他回答，姜卿意已經(jīng)高興的朝他舉起茶杯當(dāng)酒杯，“合作愉快。”

    越修離隔著夜色注視著她，自初次見面，她好像就在不斷的朝他靠近，跌跌撞撞，義無反顧，卻不是畏懼他權(quán)勢或貪慕他姿容的樣子，她到底所求什么？

    當(dāng)真只是聽從自己那幾個蠢兄弟的命令來接近他？

    “小姐！”

    寂靜中，苗mama著急跑了過來，鞋都跑丟了一只。

    姜卿意眉心一跳，“發(fā)生何事？”

    苗mama看到越修離也在，緊張站好，欲言又止又著急不已，嘴巴都要起燎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