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說：“根據(jù)傷情安排，您要找的人有什么特征嗎？”

    沈起努力回想道：“臉上有血跡，可能是內(nèi)臟出血，哦對了，他長得很帥?！?/br>
    護士：“……應(yīng)該是剛剛送到緊急手術(shù)室那位，您往那邊走?！?/br>
    緊急手術(shù)室的走廊空空蕩蕩，沈起和小助理坐在門口的長椅上。

    小助理一臉擔(dān)憂，小心翼翼地對他說：“起哥，我剛剛已經(jīng)給老高發(fā)消息解釋過了，你今天一天也沒吃什么東西，要不我?guī)湍闳ベI一點?！?/br>
    沈起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吃，也不想說話。

    他癡癡地看著亮起“手術(shù)中”的燈牌，輕聲道：“你先找個地方休息吧，費用走我?guī)ど?，讓我一個人呆會兒?！?/br>
    他從來沒進過緊急手術(shù)室，也沒有等過別人做手術(shù)。

    走廊上沒有鐘表，等待顯得格外漫長，沈起取下被淚水沾濕的口罩，渾身像被抽干力氣靠在椅背上，腦海里全是和程敘相處的畫面。

    第一次見面，程敘一邊不以為意地揭露潛入酒店的事實，一邊說“請你吃關(guān)東煮”，特意叮囑攤主放雙倍海鮮醬。

    寒風(fēng)里他捧著程敘遞過來的烤紅薯，肩膀上還多了一件對方的外套，現(xiàn)在還被珍惜地裝在護理袋中掛在衣柜里。

    說好要請他吃飯，結(jié)果帶他去家里煮火鍋，還用有來有往的借口哄他做蛋炒飯給他吃。

    上次在劇組，兩個人硬是牽了一路的手，小助理還問他要不要準(zhǔn)備公布戀情的應(yīng)對措施。

    他邀請程敘吃全蟹宴，結(jié)果得知他在相親，氣得直沖人家座位，恰好那個相親對象就是他的粉絲。

    他又想到剛剛程敘直接把他抱起來放到樹上的舉動，又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看見“手術(shù)中”的牌子，眼淚簌簌流下來。

    沈起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多眼淚可以流，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喜歡程敘。

    他不信神明，此刻卻想跪求漫天神佛，倘若真的有神明，他愿付出所有換取一個健康平安的程敘……

    手術(shù)室門外的長椅比寺廟的蒲團承載過更多苦難，手術(shù)室的門比教堂的神像聽過更虔誠的禱告。

    *

    “手術(shù)中”的牌子突然暗下去，沈起連忙擦掉眼淚站起身，門開了，卻只出來一位醫(yī)生。

    沈起心里莫名有些慌張，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

    醫(yī)生顯然認得沈起這張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良好的專業(yè)素養(yǎng)讓她無比冷靜，“你是病人家屬嗎？病人全身多處有不同程度骨折，脾臟破裂出血嚴(yán)重，需要簽署病危通知書?！?/br>
    沈起腦子里“轟”的一聲，仿佛一切聲音都離他遠去，一瞬間劇烈的耳鳴讓他聽不清醫(yī)生的話語。

    他艱澀無比地開口：“我不是病人家屬?！?/br>
    沒有資格給他簽病危通知書。

    他又急忙補充道：“家屬很快就到！”這副眼圈通紅，淚痕未干的狼狽模樣和舞臺上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天生愛豆大相徑庭。

    他剛剛已經(jīng)給程向明打了電話，應(yīng)該很快就能趕到。

    沈起心底甚至涌上一絲喜意——好像不簽署病危通知書，就仍有回旋余地，筆沒有落下之前，一切都是充滿希望的未知數(shù)。

    醫(yī)生面露難色，“不簽署同意書，我們不能進行手術(shù)?！?/br>
    沈起愣住，惶惶然不知所措。

    他沒帶手機，助理也去休息了，根本沒辦法聯(lián)系到程向明！

    正在沈起絕望無助之際，拐角突然出現(xiàn)一陣腳步聲。

    崔峻波嘴里叼著包子，迷迷瞪瞪地往這邊走，見站在醫(yī)生面前的沈起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他打了個哈欠，困得不行，隨口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看艾維斯。”

    沈起一愣，隨之而來的是不敢置信，“你……你是說，這里面動手術(shù)的不是艾維斯？”

    崔峻波很久沒睡覺，又暴揍歹徒一頓，整個人又困又乏，堅守在這里是為了等同事過來交班，聽沈起的話就知道他誤會了，“這里頭是跟蹤你那龜孫子，先把他送過來治一治，等傷好一點就提審。艾維斯在樓下病房里，你趕緊去吧，他手術(shù)都做完了?！?/br>
    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過如此。

    沈起連忙按著崔峻波給的地址找到程敘的病房。

    他心里還有些近鄉(xiāng)情怯，剛剛還在為對方的不知生死擔(dān)憂，現(xiàn)在推開這扇門就能見到一個活生生的、真正的程敘嗎？

    沈起甚至開始懷疑，是否真的有位神明聽到他的呼喚，才做出這么一場烏龍？

    不過他的傷春悲秋很快就被打散了。

    一個提著熱水瓶打扮淳樸的中年女人打開門出來，見他杵在門前，又細細看了看他的臉，總覺得有幾分面熟，cao著一口鄉(xiāng)音很重的普通話問他：“你找誰嘞？”

    沈起有點懵，程敘是個混血兒，這應(yīng)該不是他的母親……吧？

    程敘原本躺在床上睡得正熟，他挺久沒合眼，正好趁做手術(shù)打了麻醉好好休息，床邊一有動靜他就清醒了。

    程敘睜開眼睛，看見戴著鴨舌帽的沈起。

    他聲音有點啞但語調(diào)莫名溫柔，“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br>
    沈起把帽檐壓了又壓，不太好意思和他說自己找錯手術(shù)室哭了半天的事情，小聲問他：“你怎么住這種病房啊？”

    沒錯，程敘住的是多人病房，一間房里有三個病人，剛剛沈起在門外碰到的就是隔壁床大叔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