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能懂人情，是否也能懂我一些。

    若我教會你這些，最終究竟是對是錯。

    假如此刻再次貿(mào)然伸手拉住你，是否會讓你再度被困在不屬于你的春天。

    似乎都是一念之間。

    送走靈蠱的那日，他留了自己猜測，交代了姬府心腹，也表明自己暫時被困，不必擔憂。

    但唯獨沒說與誰一起，沒說自己大致身在何處。

    更沒說，讓他們來尋自己。

    似乎心底隱隱也怕著什么。

    怕自己真的再也抓不住這青衣，怕心中不甘承認的遺憾成真。

    池州渡主動提起過去時，他內(nèi)心涌出欣喜，下意識認真聽著。

    最終發(fā)現(xiàn)并非他想聽的那段過往，反倒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瑣事。

    即便如此，他更不想承認，對方重復(fù)了許多遍的故事索然無味，但他卻已經(jīng)會背。

    他其實希望池州渡可以說些什么，他知曉對方絕非惡類，只要池州渡說，他就會信。

    那樣，他就有理由......能護著他。

    能光明正大的與他站在一側(cè)。

    對于池州渡的過去他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封說的頭頭是道的守宮密函。

    他沒信，他只是期待著池州渡會主動開口，哪怕只是簡單的一句。

    “不是那樣?！?/br>
    他身后是深淵，一旦落空，萬劫不復(fù)。

    連帶著墜下去的，不止他一人，是因他一念之差而死的所有人。

    有情之人，此生便逃不開一個“悲”字。

    也許像池州渡那樣，反而為好。

    良知可以是救人于萬劫不復(fù)的明燈，亦可是將人推入深淵的鬼手。

    而這二者，時常彼此糾纏著、折磨著心神。

    以至于最終清醒的被拉入苦海。

    并非所有苦痛都能吶喊出聲，反倒只能忍耐著，再忍耐著。

    這曾是他最為擅長的事。

    風(fēng)拂過水波，印照著的兩道身影，一會兒近，一會兒遠。

    “池州渡......”有人嘟囔著。

    怯懦的靈魂，只敢在夢中坦白心聲。

    第89章 再度出逃

    陰冷的山洞中，池州渡靜靜凝望著玄九。

    自玄九現(xiàn)世后他便沒有再煉其他活傀，直到三百年后醒來。

    如今的北祈池家是毒蝎翁偷偷留下的一脈，能如此繁榮，是因為借了他的運。

    那時他方才從木棺中醒來，并不清楚現(xiàn)世江湖的模樣，若打草驚蛇，便又有麻煩找上門來。

    于是他將池家人統(tǒng)統(tǒng)煉成了活傀，接過掌權(quán)人的位置，并與苗疆少主交易，讓其一同掩蓋。

    那些與玄九不同。

    對于他而言......玄九曾是他的一切。

    是他術(shù)法初成的巔峰之作，是他的心血，也是他在這世間第一個無法割舍之物。

    是他三百年來都墜在身后的影子。

    一個人沒有了影子，便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他沒有了玄九，亦然。

    這是他的血rou，也是在歷經(jīng)無數(shù)次失敗后，從血池中朝他走來的成功。

    這世上有許多追蹤池州渡的人，卻沒有追蹤玄九的人。

    像是一片供他靈魂休憩的凈土。

    玄九即是池州渡，他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直到齊晟望向他的目光產(chǎn)生了變化，他才漸漸明白過來。

    身側(cè)的靈緊緊依偎著他，這次池州渡沒有將他們撣開，反倒垂眼看了許久。

    齊晟與旁人不同，卻又與旁人相同。他看不見靈。

    亦或說，這天地之間，唯有自己能看見。

    所以對他來說，無論齊晟變成什么模樣，他都能認出淺金一團的靈。

    但在齊晟看來，先遇見的不是池州渡，而是玄九。

    所以......寂靜的山洞內(nèi)忽然掀起一陣妖風(fēng)。

    煞氣翻涌之間，傀絲布成的大陣在頃刻間崩裂，毀于一旦。

    池州渡面色微變，立即朝山洞外望去。圓月十五。

    他立即褪下衣裳，右手執(zhí)符，傀絲為引，重新布起壓制煞氣的大陣。

    漆黑的山洞中泛起微弱的碧光。

    池州渡的尾椎骨處有一朵完全綻開的桃花紋路，猶如蝶粉般細膩，碧光若隱若現(xiàn)。

    而這詭異妖艷的紋路卻像是活的一般，化作細長如煙的碧火朝上蔓延。

    這光景著實妖艷美麗。

    而就在這時，尾椎骨處的桃花突然洇出血色。

    在半空漂浮的煞氣像是感知到什么，爭先恐后地朝那處涌去。

    池州渡的背脊皮膚白皙，卻猶如瓷器一般顯出碎裂的紋路，這裂紋一直蔓延到脖頸，再到臉上。

    他的手因劇痛而微微顫抖，神情卻異常鎮(zhèn)定，迅速布陣調(diào)息。

    兩股氣息制衡僵持著。

    就在這時，后頸傳來一陣劇痛。

    三瓣桃咒紋再度綻開。

    池州渡臉色一白，幽藍的火焰黯淡了一瞬，而正是這一瞬的停滯，被煞氣搶占了先機。

    火焰毫無預(yù)兆的熄滅，黑暗吞噬了一切。

    池州渡悶哼一聲，猛地偏頭噴出一口鮮血。

    遁于黑暗的前一刻，青衣被大片的血色侵蝕，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屋中。

    床榻上仿佛酣睡的人突然驚醒，那眼神卻不似初醒般迷蒙。

    齊晟驚疑不定地垂頭，望向自己修長有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