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問：“太后日夜憂心，特命奴婢探問，陛下貴體安康否？”

    皇帝懶懶答道：“老樣子，仍舊抱恙。朕之不德，違離膝下。政務(wù)就只能全權(quán)托付母后處理了。”

    宮人得話后，說幾句祝禱皇帝康復(fù)的吉祥話，又盤問皇帝在殿中情形，最后呈上太后賜的藥，詳細(xì)講述藥理功效?；实郾緛韾瀽灥?，并不多問，直到宮人獻(xiàn)上一枚丸藥，李霽忽然失神，過一會才問：

    “這是阿娘合的嗎？”

    從前他生病，太后關(guān)懷備至，連藥都要親手查驗(yàn)調(diào)制。

    宮人有些尷尬地回答：“是侍醫(yī)所制?！?/br>
    “朕知道了?！崩铎V面生戚容，嚇得宮人連忙為太后辯解：“娘娘原是要自己合的，只是政務(wù)繁忙，無暇親作。太后對陛下慈愛之心，臣等宮人盡知，陛下切勿為此不快，傷了龍?bào)w！”

    李霽喟然一嘆：“大抵朕的確傷了太后的心……”

    他眼角微紅，迅速抬手擦了把臉頰。素女驚訝道：“陛下，你哭了！”忙掏出懷中巾帕，為他拭淚。

    宮人原本受太后吩咐，要仔細(xì)勘察皇帝在玄元殿中是何情形，回去稟報(bào)。被這一行天子的淚水嚇得三跪九叩，再不敢多說話，倉促離去。

    李霽待他走后，抹去眼淚，臉色陡轉(zhuǎn)冷漠，冷笑一聲：“哼，朕好不好，御醫(yī)不都告訴她了么?！?/br>
    皇帝這一番收放自如的表演，叫素女大為訝異。她原本擔(dān)心他，見他面色陡變，竟壓根不傷心了，不由驚訝，手在半空中懸住。

    御醫(yī)當(dāng)然要去太后處匯報(bào)皇帝的情況?；实勖咳账岸冀兴嘏衙}，一定要她詳細(xì)診斷，對她的信任倚重非同尋常，因?yàn)樗芮宄?，在他這里御醫(yī)的話早已做不得數(shù)，端看太后如何吩咐。曾在這母子倆之間周旋過一陣子，素女如今十分明白。

    她不由得看一眼皇帝，沒辦法指責(zé)他矯飾，只好同情他。她為他找借口——一定是這個人心叵測的地方教他不得已而為之。

    然而皇帝自己卻很從容，神色淡然。反而問：“你盯著朕做什么？”

    素女問：“陛下會覺得宮里很悶嗎？”

    李霽微挑起眉：“當(dāng)然會，朕都出不了這個玄元殿。每天看一樣的亭臺樓閣，恨不得能像青鳥一樣，長出翅膀，飛到上林苑呼吸兩口新鮮空氣。”

    “上林苑離這里遠(yuǎn)嗎？”

    “不遠(yuǎn)。從這里出發(fā)，過魚藻宮，行經(jīng)靈和殿，繞過太液池。如果圖快，還可以偷偷從扶荔宮的菖蒲、丹荔間穿過，一會兒就到了。不過這樣，看守的執(zhí)事可要慘了！”李霽懷想著不禁笑出聲來，他難得眉飛色舞，心已經(jīng)飄到翠影婆娑的林苑間。

    “陛下對這里還真是熟悉呢?！彼嘏兄鴥深a幽幽感嘆。

    “什么話？”李霽失笑，“這是朕的家！”

    素女聽了這話，怔然片刻，才笑道：“是啊，這么多又大又華麗的屋子，都?xì)w陛下所有?！?/br>
    卻聽李霽神情凝重，目光灼然：“不，還不完全是?！?/br>
    他想要沖出這座殿宇的愿念變得愈發(fā)強(qiáng)烈。再擺姿態(tài)，這么久也已經(jīng)夠了，況且御醫(yī)對他糊弄，在太后那里不可能不據(jù)實(shí)以報(bào)。他這個病若論起來，心病郁結(jié)是癥要，身體的病痛倒是其次。太后知道他病愈，就會要他表態(tài)。

    他現(xiàn)今容光與平常無異，幽居玄元殿這一隅之地，腔子里涌動的精力簡直無處釋放，兼以試了一回，見她并不抵抗，心思愈發(fā)靈活起來。

    翌日破曉時，就把她弄醒，因仍舊記得上回她為此事不快，竟然還禮賢下士，先問一問她的意思，抓著她的手摸來摸去，弄得她癢，也不知道是身上還是心里頭的感受。

    她眼睛都睜不開，只覺得指尖觸及一片guntang堅(jiān)硬，他在她耳邊低語：“醒了嗎？起來伺候朕了?！?/br>
    素女原本做早課也約莫這個時間，可是昨兒與他行事后，頗感疲累，睡的格外沉實(shí)。乍然被驚醒，她也不知道在說什么，睡夢中迷迷蒙蒙地答：“嗯……醒了……”實(shí)則轉(zhuǎn)頭又睡過去了。

    他湊過來看了看她睡顏，輕笑一聲：“這回問過了，可不許怨朕。”開始剝她的衣裳。她美夢為人驚破，頗有些薄慍，只是困得說不出話來，就由著他去。

    見她仍睡著，他也棄去那些平日里的繁文縟節(jié)，伸手到她兩腿間擺弄了一會兒，徑直褪了她的小衣，頂入進(jìn)來。弄得她夢中迷茫地一痛，下頭滿脹脹地難受，想發(fā)脾氣，恨不得嗔他一句，剛要犯禁，卻漸入佳境，兩條腿軟了下來，化作一灘潦盡而寒潭清的秋水，不知情地潤濕了衾縟。也不知道他在動哪里，親哪里，腦子里只有酥酥麻麻的晃動，嘴上忍不住說：“好壞的人，壞，困，別弄我。啊……”被他捂住嘴，只有身子在扭動著表達(dá)情緒。

    她一大早要為他狠狠折騰一番，半夢半醒地掙扎吟叫過了，被他在夢里胡亂地又親又咬的，累得只想昏睡過去，意態(tài)嬌困。

    等睜眼時天已經(jīng)大亮，睡眼惺忪地醒過來，口干舌燥，嗓子啞得話都說不出來，忙要起身喝兩口水。一鉆出錦衾，才發(fā)覺兩條輕盈香膩的雪臂袒著，胸口粉香汗?jié)瘢瑸榈钪械奈L(fēng)一拂，涼颼颼的。

    原來身上寢衣，被人褪到腰上，小衣更是被凌亂的衾浪不知卷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吃了一驚，在被衾中摸了半天，方才尋見穿上，拾起地上的衣裳，整頓好了，端了早膳來，才發(fā)覺那個管脫不管穿的陛下又不知道哪里去了。

    陛下真缺德。她心里恨恨地想。一會兒必定又要叫她去和外間的宮人請換被衾的事情，弄的她好似什么纏人的妖精似的，在旁人眼里索要無度。

    又想，這件事情還是要按從前太后處的規(guī)矩來。

    喝了那么久的湯藥，她也逐漸悟了，皇帝的子嗣在這宮里是件敏感的事情。她不愿叫他處境更艱難……

    想到這里，她腳步一頓，竟然不知該往何處再想下去了。只好自言自語地問：“陛下，你在哪兒呢？”

    皇帝坐在御書房里，正在抄寫案頭一卷書簡。用的不是竹簡木牘，而是特制的五色的縑帛，柔軟光滑。

    其上密密麻麻地綴著方正的隸字，細(xì)看，竟然是道德經(jīng)。

    素女眼皮一跳，自感太陽從西邊出來，不合常理。上一回皇帝在她面前這么做時，簡直是在以修行之名給她上刑，令她心有余悸。這一回，皇帝見了她，倒是心平氣和地喚她道：

    “來，陪朕一起抄經(jīng)?！?/br>
    表情鄭重其事，不像受了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