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他似乎忽然意識(shí)到話中有歧義，對(duì)溫淮笑笑道：“師侄莫要誤會(huì)，你年紀(jì)輕輕，便已頗有威望。師叔比不得你，也無甚遠(yuǎn)大志向，在山中陪伴你師尊倒是正好?！?/br>
    溫淮覺得他話里有股微妙的意味，不過三言兩語，便把二人身份劃得清清楚楚，暗示自己雜事繁忙，比不得他清閑。

    趕路趕得有些口渴，溫淮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今日的茶水不像是林長辭常用的那種，香氣更足，一時(shí)之間，屋內(nèi)茶香四溢。

    他輕抿一口，道：“小師叔說笑了，溫淮一介白身，何來威望，不過是其他道友給幾分薄面罷了。身為弟子，還有什么比侍奉師尊更要緊的事么？”

    “師侄真是孝心可嘉。”白西棠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

    林長辭隱隱察覺出二人間似乎暗潮洶涌，但沒明白潮頭從何而來，只記得這二人都不是愛爭論的性子，便問轉(zhuǎn)移話題道：“師弟，你與殷宗主一同出行，如今你舍他上山，他可知情？”

    白西棠道：“他不知我是來找?guī)熜?，但是……?/br>
    他嘆了口氣，道：“我忘了告訴他莫要來找我，假如他來到此地，見到師兄，那豈不是又要擾了師兄的清凈？”

    聞言，林長辭蹙了蹙眉，他適時(shí)道：“我這便與懷昭傳信知會(huì)一聲。”

    白西棠出去放飛靈鴿，屋內(nèi)暫時(shí)剩下溫淮與林長辭。

    溫淮將暖爐塞給林長辭，趁機(jī)占了白西棠的位置，道：“師尊，小師叔怎會(huì)突然找來此處？”

    林長辭垂眸拂開茶沫，道：“你師叔認(rèn)得我補(bǔ)魂的手法。”

    溫淮瞇了瞇眼：“黑水鎮(zhèn)離此三十里，山頭少說也有百余座，小師叔來的似乎有些快?！?/br>
    林長辭這會(huì)兒反應(yīng)過來了，道：“你小師叔擅長卜卦，多半隨卦象尋來。倒是你，回了宗門為何又來此處？”

    “來不得么？”溫淮瞧著不大高興，轉(zhuǎn)過去不看他：“師尊在此，弟子為何不能來？”

    兩人沒說幾句，白西棠便回來了。他見兩人似乎有些冷臉，不知是否拌了嘴，眸光微閃，隨后淺笑道：“天色已晚，又是久別重逢，我為師兄做頓團(tuán)圓飯，以表心意，如何？”

    元日才過不久，山中冷清，沒有一點(diǎn)新年伊始的味道。

    林長辭拒絕道：“不必如此麻煩，你我皆已辟谷，心意我收到了?！?/br>
    白西棠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溫淮：“我見師兄新收了一名弟子，想起昔年還未出師時(shí)，我包餃子，師兄總要多吃一碗的?！?/br>
    他還是這般細(xì)心，林長辭柔和了眼神，道：“好?！?/br>
    看白西棠卷起袖子進(jìn)了小廚房，溫淮心中悶氣更甚，暗惱自己除了打架什么都不會(huì)，難怪平日總被師姐嫌棄。

    林長辭看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奇道：“這便餓了不成？”

    溫淮沒有解釋，只道：“我去幫忙?！?/br>
    進(jìn)了廚房，他就開始后悔。溫淮不是沒做過飯，但僅限于用最快速度將食物弄熟，吃飽肚子就夠了，沒有閑情逸致去品嘗味道。

    因此，當(dāng)白西棠用納戒的諸多食材與餡料擺滿一整個(gè)灶臺(tái)，菜色琳瑯滿目、應(yīng)接不暇地出鍋時(shí)，他看看自己捏的不成樣子的面團(tuán)，最后悶頭做了一碗元宵。

    他正要把元宵端出去，見白西棠帶著盈盈笑意給林長辭夾了一枚荷花酥。

    荷花酥松脆幽香，淺粉色花瓣張開，看起來有食欲極了。與之相比，溫淮手里的元宵顯得大小不一，平平無奇。

    天逐漸黑下來，山中的夜晚總是很冷。

    鶴燒了地龍，放下兩層竹簾擋住夜風(fēng)，屋內(nèi)暖和起來。

    林容澄畢竟心性稚嫩，早就注意到這邊的動(dòng)靜，磨完劍跑過來，左看右看，高興道：“年夜飯不是吃過了么？”

    林長辭摸摸他的頭：“是你小師叔做的團(tuán)圓飯?！?/br>
    團(tuán)圓飯這幾個(gè)字讓少年有些新奇，白西棠恰好進(jìn)來，聞言笑著遞出一個(gè)紅紙包：“師叔來得匆忙，不曾備什么禮物，只得把壓歲錢包厚一些了。”

    他說話好聽，又極會(huì)起頭，林容澄不知不覺便與他相談甚歡，二人其樂融融間，林長辭抬頭，見溫淮站在門口。

    一步之遙的距離，他卻沒有跨進(jìn)來，手里不知端著什么，看著這邊，有一兩分落寞。

    “溫淮?！绷珠L辭喚他：“站在外面做什么？”

    溫淮好像才回過神來，轉(zhuǎn)身回了廚房，回來時(shí)，手上已經(jīng)沒有東西了。

    林容澄和白西棠一左一右地把林長辭身邊的位置占下，鶴坐在下首，于是他只能挑了個(gè)中間的位置，沒說什么，反常地沉默。

    白西棠手藝不錯(cuò)，一頓團(tuán)圓飯下來，屋內(nèi)暖和，林長辭聽他們幾人熱熱鬧鬧地說話，面色和緩，倒真有了幾分年夜飯的意味。

    席間，白西棠取出一壺上好的靈酒，可惜溫淮極少飲酒，林容澄年紀(jì)還小，他便與鶴飲了幾杯。

    哪知他酒量淺，還未散席便醉倒在桌上，手上不得閑，緊緊抓住林長辭的衣袖，嘟囔著些“師兄別走”“抵足而眠”之類的醉話。

    溫淮收拾完杯盤回來，黑著臉強(qiáng)行把他和林長辭的衣袖分開，對(duì)鶴道：“小師叔今晚就住在你的樓中吧，免得擾了師尊休息?！?/br>
    林長辭向來獨(dú)住一座竹樓，溫淮與林容澄同住一座小樓，但白西棠算是貴客，輕慢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