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南星也在和溫阮說霍家二少:“……他來京城,定不會消停,梁夫人那邊……” 溫阮:“不用管,他心里有數(shù)?!?/br> 霍煦寧是個做生意的好苗子,有膽氣,有手段,看上去不管不顧,實則有義氣,有底線,霍家老爺子早年當(dāng)過兵,自有一套規(guī)矩,親自教養(yǎng)出來的孫子,錯不了。 “京城市井最近都在聊邊關(guān)互市之事,朝廷能放出風(fēng)聲到這種程度,想來會推動事成,早則盛夏,最晚金秋,北邊使團(tuán)一定會來……” 溫阮低眸,這不是他該cao心的事,但知道了,免不了多想想:“屆時京城商戶若亂成一鍋粥,豈不叫外人看了笑話?現(xiàn)在理好了秩序,到時擰成一股繩,爭最大的利,就是我們看別人笑話了?!?/br> 他倒是沒想到,霍煦寧給他帶來了玉蜀黍種子,這是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我得再搞點錢……” 有種無地,實在是讓人心焦。 十日之內(nèi)吧,再晚就不行了,玉蜀黍耐旱不耐寒,溫度急劇下降的季節(jié)會死,會影響產(chǎn)量,還會影響最終的種子。 南星面無表情提醒:“少爺病還沒好,須得好好休息?!?/br> 好好休息不了一點。 洛林昌來了。 那天一起搶救秧苗,又搶種種子后,他再沒見過溫阮,聽到人說生了病,急得抓心撓肝,現(xiàn)在聽說好很多了,立刻過來探望,他本不是要馬上聊農(nóng)事,他不是不體貼人的老頭,奈何溫阮興致高,身體一好,立刻坐不住,拉著老頭就下了田,一聊就聊到了天黑。 天黑了,田里不方便,回到院子,一老一小仍然話沒說夠,就著燈燭繼續(xù),從莊稼種類到良種育成,從田間工具到改進(jìn)方向,從天時氣候到災(zāi)厄解救……兩人興趣相投,聊的不亦樂乎。 “……這個種子不能直接下,得先育苗。” “原來如此,是我想岔了……不對,你這個說的不對,這個種子下下去,必須得先澆水,否則不出苗,還得天氣暖一點……” “這個種子你竟然有?” “你育不出來,敢不敢交給我試試?” “那個我也要試!你敢不敢同我比個賽,看誰的苗先出來,誰的苗又壯又好,產(chǎn)量更高!” 國公府莊子上的燈燭亮了一宿,一老一少聲音不高,但夜間傳得遠(yuǎn),這里又偏僻,隔壁六皇子莊子都跟著發(fā)出很大動靜,在這邊都聽到了。 洛林昌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溫阮聲音壓低些:“呃,可能咱們太吵了,六殿下脾氣有些大?” 六殿下的確脾氣很大,都不在莊子上住了,第二天一早就走了,聽說離開時騎著馬,臉拉的可長,非常非常的不高興。 三皇子邾甫也很不高興,潘家已然是保不住了,他花了很大心思想把自己摘干凈,還是被言官蒙韋儀參了一本,被父皇好一通罰,近日必須得低調(diào)行事了。 可朝堂內(nèi)外這么多事,他低調(diào)了,別人就得高調(diào)搶了先,怎么不叫他頭疼? “色欲熏心,膽大包天,高門大戶的女人也敢下手,潘千天怎么不去死!” “殿下息怒,也是那李月蛾挑事,可要小人將她……” “暫時別動?!臂ジχ肋@女人被溫阮護(hù)下了,一個新認(rèn)回來的溫國公府小公子,于他而言并不緊要,可六弟似乎對這少年正感興趣,這個節(jié)骨眼,還是不要多事的好。 “眼下最重要的是潘家產(chǎn)業(yè)的處理,我被父皇罰了,不好明目張膽去收,但也不能叫我那好二哥占了便宜,你去看著點,咱們這樣……” 母妃娘家給力,他并不缺錢,但想想這么多的錢財不能沾手,還是有點心痛,他拿不到,也不能讓別人得了好! 二皇子府里,邾賓暢快大笑:“我說什么來著?吃虧是福啊,我們只是丟失了一個小小的,與溫阮結(jié)識的機(jī)會,我那好三弟失去的,可是潘家這根粗壯臂膀!” 老三不但受潘家事牽連,沒得到任何好處,這件事還牽連出了一堆派系齟齬,朝堂上這兩日可是吵翻了天,蒙韋儀那老東西參人都參不過來了,什么犄角旮旯的往事都翻出來罵一遍,看的人好生痛快! 不過也是時間歇一歇了,再往里翻舊賬,他也得不了什么好。 “你說,咱們這皇家,是不是缺點喜事?” 父皇心思重,沒給他們兄弟任何一個封王,到現(xiàn)在大家都還是光頭皇子,他站在朝堂上都覺得有點丟人,是不是得想辦法謀一謀,激一激?比如來點喜事…… 六弟可還是孤零零一個人,沒成親吶。 父皇不喜他和三弟勢力日益壯大,六弟可是個乖孩子,除了在外面發(fā)瘋,對朝堂并沒有任何野心,只要不招惹他,他還是一柄挺好用的刀,他用過,三弟用過,父皇更是用過不知道多少回,給這樣一個人封王,父皇應(yīng)該不會那么反感? 他并不擔(dān)心只會發(fā)瘋的六弟能怎樣,只要開了這個頭,他不就有機(jī)會了?他能做的,只會比老六更多。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又是經(jīng)誰提醒,怎么冒出這個想法的,只琢磨了又琢磨,認(rèn)為此計可行,當(dāng)然不能自己來,還得點一點好三弟,讓他一起使使勁…… 三皇子邾甫很快聽到了口風(fēng),他當(dāng)然知道,老二沒安什么好心,可是……這法子似乎還不錯?至少在這個方向上,他和老二目標(biāo)是一致的,至于事成之后,誰第二個封王,大家就各憑本事了! 他立刻開始動作,隨著二皇子的行動,配合的敲邊鼓,讓宮里悄悄提起六皇子邾晏的婚事。 在這皇城里頭,沒一天是消停的,今日風(fēng)拂浪涌,明日風(fēng)云再起,站在風(fēng)口浪尖是的,只能是他三皇子邾甫! “婚事?” 六皇子邾晏本人,對這件事興趣不大,依舊垂眸理他的琵琶弦:“隨便,娶進(jìn)來殺了就是?!?/br> 藍(lán)田:…… “那小少爺那邊,殿下不去看看?” “為什么要去看?”邾晏手頓住,面無表情,唇抿的很深,“不過一對琵琶骨,很重要?” 藍(lán)田:…… 那你別因為小少爺待客,您見不著生氣啊!還一大早憋著火離開了莊子! …… “婚事?” 溫國公府里,大盧氏提起溫阮親事,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此次樂豐酒樓一行,府里可是里子面子一起賠了個干凈,錢撒出去的……都rou疼,眼下終于能回點本了么? 辦親事,遠(yuǎn)的近的,誰不得隨點禮?而且現(xiàn)在溫阮比較特殊,手里有花皂方子,還得六皇子青睞,金貴著呢,禮給少了都拿不出手,等這時機(jī)過了,可沒這么旺的,來財機(jī)會了。 大盧氏話說的漂亮:“正好茹姐兒的親事,也該相看,一起也方便。” 還叫外人說不出什么。 就是六皇子那邊……算是個隱患,不知他對小少爺?shù)倪@份青睞,到了什么程度,會不會怒發(fā)沖冠為藍(lán)顏。 小盧氏聲音溫婉,意有所指:“阿阮住在莊子上,離六皇子莊子那么近,聽聞都未曾去探望過呢?!?/br> 不過是被人當(dāng)成琵琶骨的物件,能有什么臉面?六皇子脾性所有人都清楚,大多時候都是興致起來,就隨便玩一玩,過了也就算了,再不會想起。 都沒去看過人,顯然并不怎么在意。 牙齒都有磕到舌頭的時候,誰家沒個小誤會小口角?總歸頂著同一個溫姓,都是國公府的人,溫阮這親事,她們要管,外人說不出半個不字。 第31章 有人不乖 夜幕降臨, 燈火闌珊,京城西北角的青玉街尤其熱鬧,紅色粉色燈籠連成線, 漫舞輕紗, 將夜色都妝點的妖嬈起來, 催的人心浮動。 霍煦寧應(yīng)孫家約, 在這里喝酒。 酒是好酒, 孫文成下了血本,自帶從江南買來的玉壺春, 這酒興起自江南,味道醇厚,勁冽回甘,乃是一等一的好酒,就是這兩年才冒出來,產(chǎn)量極少,京城地界根本買不到,他想著霍二少喝到的機(jī)會也不多,故意以此彰顯自己實力。 菜也是好菜, 冷熱拼盤羹湯都有,七七四十九道, 將桌子鋪了個滿滿,色香味俱佳,盤碟使用各有講究說頭,生生將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演繹到了極致,不可謂不盛情, 這一桌別說兩個人,十個人都夠。 可并沒有下去多少。 并非菜不好吃, 而是再好的東西,直接擺這么一桌,聞味都膩了,何況對面坐著的,并不是一個開胃的人。 國人的食欲總是和心情有關(guān),心情,則和周遭氣氛,身邊陪伴的人有關(guān)。 “……哈哈哈二少,別只顧著喝酒,吃點菜啊,”孫文成替霍煦寧斟酒,笑瞇瞇打趣,“別是飲了我這酒,勾的你想家了吧!” 霍煦寧唇角勾起,意味深長:“……還真有點想了?!?/br> 玉壺春,是阿阮缺錢,想倒騰那個什么香水時,說得先做出酒精,把酒提純做基底,酒提純,可不就有新酒了?這玉壺春就是阿阮親自兌出來的,釀造時用的是新糧種,因新糧有限,阿阮又極小器不多用,這份手藝又只他一人會,旁人學(xué)了也摸不準(zhǔn),自不會有什么產(chǎn)量,霍家當(dāng)時便也沒打賣這酒的主意。 祖父和他嘗的都不多,外面市面上能見的,都是用來走關(guān)系或送禮流出來的,門道硬的人,的確能得一兩壺真的,大多都是兌了水或其它酒的假貨—— 就比如眼前這些。 孫文成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覺得這招是使對勁了,這酒過三巡,也是時候‘交點心’了。 “二少此次來京,可是霍家真正想進(jìn)駐京城了?” 做生意的,南來北往,京城繁華,在這里有個鋪子很正常,可當(dāng)家少爺過來,意思就不一樣了,這是要擴(kuò)大盤子,真正扎根。 孫文成不想對方誤會,笑道:“我可沒瞎打探,就您家那花皂賣的,京城獨(dú)一份,此時還不抓住機(jī)會進(jìn)場,傻不傻?” 霍煦寧沒說話,只輕輕晃著酒杯,狐貍眼瞇著,露出似是而非的笑。 “別怪兄弟交淺言深,”孫文成湊近些,壓低聲音,“這溫國公府新尋回來的小少爺,似乎就會做這花皂,您家這……” 霍煦寧看他一眼:“正是同他買的方子?!?/br> 孫文成哎呀一聲:“這不就壞事了!這小少爺要是懂事,一直跟二少你合作,咱們商家守信重譽(yù),自不會為難他,可他心野了啊,回了國公府,自以為有靠,我聽說他要把這方子賣出去呢!這可是你霍家的生意,以后可怎么辦!” 他十分憂心的看著霍二少,似乎在真心實意為霍家難受憋屈,才有此提醒。 霍煦寧就嘆了口氣,有模有樣煞有其事:“是啊,我這不也正愁著呢?” 孫文成:“外行人到底不懂,影響的不單單是你霍家的生意口碑,還有他自己的利益?。 ?/br> 霍煦寧好懸憋不住,狠狠翻一個大白眼,心道你才是懂個屁! 不管花皂玉壺春酒香水響云紗,還是阿阮腦子里那一堆將來必定源源不斷扔出來的奇思妙想,阿阮懷揣的都不是掙大錢爭利的心思,所有得來的分潤全部灑出去用來尋找新良種,培養(yǎng)能跟著干活的新人才,要么就是賑災(zāi)救濟(jì)百姓,每天九成心思全用在田地上,恨不得直接住田里,根本不稀的轉(zhuǎn)這些亂七八糟的心眼。 阿阮心里裝的,是民生,是百姓,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是他們幸運(yùn),在阿阮缺錢缺人時正好在身邊,被阿阮抓過去‘使喚’而已。 他們才是利欲熏心的,阿阮反而是最大方最博愛,純善到不顧惜自己身子,讓他們恨的牙癢癢,也最舍不得欺負(fù)的那個。 不過這話大概沒人信,也沒必要跟蠢人說太多。 他意興闌珊道:“孫兄可有什么好建議?” “倒也沒什么特別的,”孫文成眸底泛起精光,“這人不知道害怕,可見是欠教訓(xùn)了……” 霍煦寧:“哦?怎么教訓(xùn)?” “我說的也不一定對,我先姑且說之,你先姑且聽之,”孫文成碰下了他的酒杯,飲了一口,壓低聲音:“我聽說最近這位小少爺和梁家那位夫人走的很近……” “二少家遠(yuǎn)在江南,大約不知曉,這梁夫人,可是京城作風(fēng)最霸道的商戶,往前數(shù)三十年,誰知道梁家,我孫家才是京城商界的龍頭,這兩代女人當(dāng)家,就是心狠,蛇蝎手段,少有的人能頂?shù)淖。@梁夫人看上那小少爺了,前些日子小少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挑了京城的暗渠子,梁夫人親自去幫忙撐的腰!” 孫文成將那天的事仔仔細(xì)細(xì)說與霍二少聽:“……這小少爺怎會不感念恩德,我聽到的是,這花皂方子,他想吃兩家,除了二少你,還會賣給梁夫人呢,二少家會做生意,盤子碰,奈何這京城,梁夫人手段多,真要硬剛上,怕是得吃虧……” 霍煦寧狐貍眼看過來,極深極寒:“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