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橫躺在臥室的床上，微微抬起上半身，看到客廳里維持著昨晚的原狀，記不起自己是怎么爬到床上來的。支棱著東搖西晃的腦袋起了床，在家中巡視了一圈，最后想起被自己打開的液化氣灶，卻驀然發(fā)現(xiàn)灶具的按鈕指向off鍵，空氣中一點瓦斯的氣味都沒有。

    一開始她還篤信星來過，他說了一些話，不知是真是假?？蓾u漸地，她又不太記得他說了些什么，這種感覺就像夢做到一半醒過來，上一秒還在腦子里的畫面，下一秒就憑空消失了，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重新躺回到床上，用毯子蓋住了自己。

    不知道睡了多久，門又被敲響了。

    是星么？

    她起身，穿上拖鞋，前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男人，長相平平，滿臉風塵。

    第二十八章

    “你好，我是警察?！?/br>
    宋簡掏出警官證，很鄭重地擺到給他開門的女人眼前，以便她把他和照片上穿警服的人比對清楚。證件如假包換，但他的食指捏住了照片下的工作單位一欄，掩蓋了他的真實來歷。

    女人心不在焉地瞄了一眼，問他有什么事。她的臉上有巨大的失落，證明她正在等人，但肯定不是等他。

    “你是盧笙女士？”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掏出了第二張照片，照片上有張白胖的臉，嘴角垂落成委屈的弧線，像是對給他拍照的人有很大不滿。

    盧笙厭惡地轉(zhuǎn)移了目光：“該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過了。”

    “本來不想打擾你。我去找過您的前夫倪晟先生，可是他已經(jīng)出國了?！?/br>
    宋簡收回了證件，模棱兩可地說自己只是例行公事。

    在得到女主人勉強同意后，他走進了客廳?？蛷d餐桌上碗碟中有凝固的殘羹冷炙，酒瓶倒在桌子上，椅子還翻了一個。臥室里的床單和被子都亂糟糟的，從女人同樣亂糟糟的頭發(fā)來看，她經(jīng)歷過一場宿醉，應該是剛剛起床。

    宋簡坐在沙發(fā)上，掏出記事本：“能說一說你對照片上那個人了解的情況嗎？”

    盧笙也隔著茶幾坐到了對面：“我對他一無所知?！?/br>
    “但據(jù)說是他綁架了你的女兒?！?/br>
    “什么叫據(jù)說？”盧笙很不滿地看著他，“人證物證俱在，犯罪事實清晰，你們警察不是已經(jīng)結案了嗎？”

    “請原諒我的口誤?！彼魏喲杆贆z討措辭，以免因為主觀情緒露出更明顯的破綻，“你也是從事法律工作的？”

    “大學里學過。”盧笙的臉色稍稍緩和。

    “你女兒是被人在當做誘餌的零食里下了迷藥，躺在草地上睡著，才會被人抱走的，是這樣的吧？”

    “是的。”

    “有些人說罪犯宋長樂是個弱智，你怎么看待這個問題？你覺得他有能力實施這一系列犯罪行為嗎？”

    “我聽有些人說他腦筋不太好，可是醫(yī)學上并沒有出具證明。畢竟人已經(jīng)死了。”

    “是你前夫報的警？”

    “是的?！?/br>
    “但是孩子是你在撫養(yǎng)?！?/br>
    “是我的錯。”盧笙低下頭，“我……我太大意了?！?/br>
    “你能把這個過程再說一遍嗎？”

    “為什么？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盧笙顯然很排斥。

    “我們需要在結案后將所有的口供最后確認一次報送給上級單位。”宋簡鎮(zhèn)定而堅持，“請你體諒我們的難處?！?/br>
    “好吧?！北R笙低下了頭，努力理清思緒。

    那天她在打麻將，想起孩子的時候，天都已經(jīng)全黑了，她出門去找，找了很長時間也沒找到，打電話給她前夫問孩子是不是被他給接走了。前夫聽說孩子丟了，立刻就趕了過來。然后，綁匪打來了電話。

    “你們當時沒有報警？”宋簡打斷她的話。

    “倪晟說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以免綁匪撕票?！?/br>
    “這句話是綁匪打電話之前說的，還是之后說的?！?/br>
    “是我打電話給他，他在電話里跟我說的?！?/br>
    “可那個時候他怎么知道女兒是被綁架的？”

    盧笙被他一問，自己也糊涂起來：“是他猜的吧，也有可能是我記錯了?！?/br>
    “你最好認真回憶一下?！彼魏喭χ绷搜恚抗庾谱频囟⒅?。

    “我真不記得了?！北R笙懷疑自己有些精神錯亂，羞慚地蒙住了臉。

    宋簡頗感失望。按道理來說，孩子失蹤，更容易引人懷疑的應該是拐賣，如果盧笙的前夫直接定性為綁架，那就有悖常理。但是現(xiàn)在這個女人的猶豫使這個疑點變得模糊起來。當然，她的猶豫也屬正常，在那種情形中，只要不是明顯的是非顛倒，任何心慌意亂造成的表述混亂都在合理的誤差范圍之內(nèi)。

    宋簡再次提醒自己客觀一些。倘若帶著刻意尋找漏洞的心態(tài)，就會導致看什么都像漏洞。

    “綁匪在電話里說了什么？”他繼續(xù)問。

    “倪晟接的電話。他說綁匪要他準備五十萬?！?/br>
    “只說了這個？”

    “他還說了自己的手機號碼，讓綁匪直接跟他聯(lián)系?！?/br>
    “為什么？”

    “他覺得以我當時的精神狀態(tài)，不適合應對這種緊急情況。”

    宋簡點點頭：“他說過不要報警，但后來在去交贖金之前，還是報了警。我個人覺得，那并不是報警的好時機，因為時間緊迫，警方根本無法及時獲取情報，也不能從容部署行動，局面相對來說比較被動。你怎么看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