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一名老婆婆匆匆趕來。

    據(jù)警察所言，她和爸爸很久沒有聯(lián)系，以至于我完全不曉得這個人的存在。

    鄰居表示，奶奶的生活作息規(guī)律，平時也會去做志工，非常受鄰居和小孩愛戴，是很適合的人選。

    「哎唷……兩個可憐孩子……」

    老婆婆的眉眼和爸爸很相似，把我和夏晨抱在懷里，她身上沒有爸爸獨有的酒味，是很清淡的肥皂香。

    我本應(yīng)該覺得安心，但我的心靈卻像乾枯一樣，感受不到半點溫情。

    縱使我們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長大，在法律上仍然是小孩，一個被大人支配，又需要大人保障的孩子。

    夏晨在奶奶懷里大哭，我眼眶紅紅的，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時間在我面前失去了意義，后來我不再哭泣了。

    很快地，我們就搬進(jìn)了奶奶家，連小超市也被迫休業(yè)，期間阿輝不斷給我打電話，但我都拒接。

    我沒信心去面對從前的一切。

    「夏黎，來吃飯啦?！?/br>
    我看向在門口微笑的老人，奶奶她戴著老花眼鏡，頭發(fā)灰白，總是面帶憨厚的笑容。

    我無意識扯了嘴角，看了眼窗外的陽光，好一會才起身。

    「奶奶今天做了夏晨喜歡的雞翅喔，夏黎喜歡嗎？」見我點點頭，她開心地給我們倆夾了一塊，「太好了，多吃一點?！?/br>
    「奶奶我跟你說，哥哥他超會做飯的?！?/br>
    夏晨不知不覺已經(jīng)和奶奶變得親近，這也是我期望的，我不希望在他的童年里有一道陰影存在。

    「這樣啊，那夏黎以后說不定會成為一位廚師喔?！鼓棠毯呛堑?。

    「……我以后想當(dāng)老師?！?/br>
    「當(dāng)老師好啊，很聰明，奶奶會支持你的。」

    『很適合你，我會支持你的！』

    我微笑，塞了口飯進(jìn)嘴里，味同嚼蠟。

    我每天早上醒來都會對著天花板恍神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我家，也不用開店，我讓自己打起精神，整個暑假都維持正常作息，讀書，吃飯，運動，做家事，陪夏晨和奶奶聊天。

    有次，我正在整理床鋪，奶奶拿一個枕頭套進(jìn)來給我：「真的不用奶奶幫忙嗎？」

    「不用啦，奶奶趕快去休息，我來就好?！?/br>
    「夏黎真獨立，幫奶奶省了好多心?！鼓棠毯呛堑溃骸父惆职植灰粯樱惆帜切∽?，從以前就讓奶奶很cao心，沒想到居然會做出這種事……奶奶替爸爸和你跟夏晨道歉，希望你們在這邊可以開開心心的，蓋過以前的回憶。」

    我點頭，悶悶說：「奶奶，你會覺得爸爸一直不跟你聯(lián)絡(luò)很不孝順嗎？」

    「嗯……還能怎么辦呢？你們年輕人就是不喜歡老人家管太緊嘛，可是奶奶就是會擔(dān)心啊，畢竟現(xiàn)在都不太了解你們這世代的東西，就會不敢讓你們?nèi)プ?，我想你們爸爸肯定也是這樣才會想離的我遠(yuǎn)遠(yuǎn)的?！?/br>
    她嘆了一口氣，「雖然很難過，那還能怎么辦呢？只能當(dāng)作他過的很好，畢竟我們還是家人啊，就算沒收到聯(lián)系，只要沒聽到他出什么意外，奶奶就會覺得說，嗯你過得很好，那就好了。」

    「只是他居然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就連神都不會原諒的……可是沒辦法，我是他的mama啊，就算我的孩子再怎么壞，我也還是愛他……」她淚眼婆娑，哽咽：「奶奶的意思不是要你原諒爸爸，你可以討厭他，甚至恨他，畢竟他也沒有真正盡到為人父的責(zé)任。奶奶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把這件事放心里太久，畢竟夏黎你自己過的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迎上奶奶慈藹的目光點點頭。

    「那張畫真漂亮，是夏黎你畫的嗎？」

    奶奶指著我掛在墻上的那幅油畫。

    我搖頭：「是……我朋友畫給我的。」

    「這樣啊，畫的真好。」

    「她是那天意外喪命的女孩子。」

    空氣瞬間凝結(jié)，我后悔是不是不該把這件事說出口，嘴巴卻自顧自說下去：「要是我……早點到現(xiàn)場就好了?！?/br>
    半晌，奶奶伸手擁抱我，我身子一僵。

    「辛苦你們了?！鼓棠膛呐奈业募绨颍改棠潭貌欢?，但是看夏黎你那么珍惜這幅畫，肯定是很珍惜那位朋友吧。」

    我不言也不語。

    直到晚上睡覺前，我才忍不住會思念起那個人。

    『你在跟童純恩交往喔？』

    『小黎，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也不清楚自己對你究竟抱著怎樣的情感。

    『夏黎?！?/br>
    我閉上眼，彷彿還聽得見她叫我名字的溫軟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