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地下床，從衣柜里選了一套梔子戲鵲春裙，站在衣柜前就脫了寢裙和小衣。

    穿上嫩鵝黃花枝小衣，織愉稍微清醒了點，冷不丁想起謝無鏡還在房里。

    她回頭偷瞄他，恰對上謝無鏡注視著她的視線。

    他的眼神很平靜，沒有半分旖旎，自然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雖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換衣裳，但織愉還是對他道：“轉(zhuǎn)過去。”

    讓她穿到一半，自己挪到屏風(fēng)后是不可能的。

    以前他都是很自覺地不看的。

    謝無鏡默然，與她對視片刻，才垂下眼簾。

    織愉慢悠悠地換好衣裙，到梳妝臺前坐下。

    伸手要拿木梳，謝無鏡先她一步拿起。

    織愉抬眸，從鏡里看到他無聲無息站在自己身后，為她梳長發(fā)。

    她沒叫他轉(zhuǎn)過來，想來是他聽到聲音便過來了。

    織愉放松下來，讓謝無鏡給她梳頭。

    謝無鏡盤發(fā)髻的手藝不錯，選首飾的品味也好。

    發(fā)髻梳好，織愉摸摸發(fā)上的簪釵，心想自己這種人，還是比較適合有人伺候。

    今日陽光正盛，她挑傘又費了番時間。

    待走到柳坊大街，已近午時。

    謝無鏡為她打著傘，她逛得興致勃勃。

    今日也有那賣糖葫蘆的，這會兒稻草桿上還有很多串。

    織愉一口氣全包圓了，靈石自然是謝無鏡付。

    小販還記得她，熱情搭話：“今日陽光這樣好，夫人為何打傘？”

    織愉讓謝無鏡幫她把多余的糖葫蘆放進儲物戒，吃著糖葫蘆道：“怕曬?！?/br>
    小販笑：“夫人真是嬌客。對了，夫人腹中孩兒可還好，還是那樣鬧騰夫人，讓夫人沒有胃口嗎？”

    織愉瞄了眼謝無鏡，對小販笑笑，讓小販自行領(lǐng)會。

    卻聽謝無鏡道：“很好，沒鬧騰了。”

    小販笑逐顏開，轉(zhuǎn)念又面露惆悵：“最近不知怎的，山楂果越結(jié)越少。按照這個情況，以后夫人恐怕吃不到糖葫蘆了?！?/br>
    織愉擰眉，詫異地“啊”了聲。

    她問謝無鏡：“今年長不出，難道以后就不會長了嗎？荔枝也是嗎。”

    謝無鏡：“沒見到樹，說不準(zhǔn)?！?/br>
    織愉眸光黯淡，頗為悵然。

    小販：“若長不出山楂果，那樹我打算賣掉，拿些靈石轉(zhuǎn)行干別的。我看夫人富貴，上回還有城主帶侍女特意來為夫人買糖葫蘆。夫人可要去看看我的樹，考慮考慮將樹買回去留個紀(jì)念？”

    織愉思量道：“也可?！?/br>
    她今日來柳坊大街，主要就是為山楂而來。

    小販扛著已經(jīng)光棍的稻草桿，領(lǐng)他們往家走，“我看夫人一次性買這么多，是打算回家去了嗎？正好我家里還有些山楂果，也可以一并賣給夫人，夫人回去后，可以留著慢慢吃?！?/br>
    織愉點點頭，和謝無鏡并肩走在小販身后。

    穿過最熱鬧的街市，房屋漸平，頗像凡界山間村落。

    一眼便可看到不遠處的夢神山，宛若世外閑居，是另一番風(fēng)景，

    織愉瞥見夢神山上的隔世夢花林，目光倏然頓住。

    那些在去年中秋因戰(zhàn)損毀的隔世夢花樹，竟生出了新綠。

    謝無鏡：“是夢神山里神氣外泄所致?！?/br>
    織愉聞聲看向謝無鏡，突然很想問問他：

    再見這座山、這片林，他就不會聯(lián)想到她心狠的背叛、絕情的話語，不會再生怨恨嗎？

    但她不是傻子，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穩(wěn)了穩(wěn)心緒，“哦”了聲，“原來如此。”

    謝無鏡注視她：“絕無可能復(fù)生的樹都已重?zé)ㄉ鷻C，這世上還有什么是永不可解的呢？”

    織愉懷疑他說的不是樹，是別的。

    但她沒有證據(jù)。

    她彎了彎嘴角：“那你能讓今年的荔枝和山楂長出來嗎？”

    謝無鏡：“可以試試?！?/br>
    織愉眼眸笑彎，眸光流轉(zhuǎn)，瞧他發(fā)間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蓮冠，忽然道：“你待會兒為我把山楂樹買下來，我——”

    她頓住。

    謝無鏡看著她，等她接著說。

    織愉從儲物戒里取出一個發(fā)冠，“我將此物送你。”

    這發(fā)冠通體銀黑，清雅大氣，冠上藍黑魔英寶石在日光下泛出星藍流光，與他今日花青銀絲袍甚配。

    這發(fā)冠是當(dāng)初在魔界，她想拿神冠換的那個。

    那時骨環(huán)跟隨，還在他耳邊嘲諷：“這女人拿神冠換普通男人東西，真是暴殄天物！不知道又要拿這個去哄騙哪個男人?！?/br>
    謝無鏡望著發(fā)冠，冠上流光映入他眼里，仿佛星落入了他眼中。

    小販“哎喲”一聲，佯裝苦惱：“夫人都這么說了，看來今日我這樹不賣也得賣了?！?/br>
    織愉笑盈盈的：“既然如此，此物就是你的了?！?/br>
    她將發(fā)冠遞給謝無鏡，謝無鏡抬手去接，她又收回，“我為你戴上?！?/br>
    他們走至村落小林中，尋了一塊大石。

    織愉叫謝無鏡在石上坐下，走到他身后，解他發(fā)上蓮冠。

    手指觸上他微涼的發(fā)絲，織愉輕撫了撫。

    她很少刻意去碰他的頭發(fā)，手感果然如看上去的一樣好。

    若非知道這是他天生的，她都想問問他是怎么保養(yǎng)頭發(fā)的了。

    織愉將他的蓮冠收起，將銀黑發(fā)冠為他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