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諸葛大力

    2021年3月12日

    口中彌留的茶水變得微微有些苦澀，母親嘆了一口氣，最近發(fā)生的種種事情

    實在讓她變得有些迷茫，面對兒子死纏爛打的猛烈追求，不知為何自己就是狠不

    下心拒絕，就算一時對他冷淡，但很快又會因為心疼讓一切又重回之前，這種反

    復(fù)的跌宕讓兩人的關(guān)系變得極為微妙，而自己的心情也變得曖昧不明。

    母親拿起桌上繁雜的文件，像是整理內(nèi)心一般收拾起來，紙張輕輕敲擊桌面

    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她清空了一下漿糊般的思緒，將意識重新集中到工作上來。

    「欸，芍芝，你來把這個表填一下?！刮匆娖淙耍嚷勂渎?，從辦公室外風(fēng)

    風(fēng)火火闖進來一個人，趙芍芝定睛一看，是教學(xué)組的組長。她趕快起身迎了上去，

    組長一般不會來找自己，除非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或許學(xué)校又下達布置了新的任

    務(wù)也說不定。

    「怎么了組長，是這個學(xué)期的教學(xué)計劃有什么改動嗎？」

    「哦，不是不是，這不快要到年度優(yōu)秀教師評選了嘛，正在提名。我想來想

    去，還是你最合適。你平時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學(xué)生的成績也相當(dāng)出色，不選

    你那真是太可惜了。來，你填一下表，我把提名交上去?！?/br>
    教學(xué)組長對她露出了一個鼓勵式的微笑，母親見自己的工作得到了上級的認

    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情猶如午后灑落的陽光一般燦爛。

    寥寥數(shù)筆，該寫的部分也都填滿了，組長簡單審查了一下，對著母親點點頭，

    「好，那我先走了。唉，別送了，你忙吧?！?/br>
    「謝謝組長，太感謝您了?！鼓赣H連連道謝，教學(xué)組長只是擺了擺手就離開

    了。

    很快，辦公室里又恢復(fù)了安靜，這從天而降的喜訊讓母親歡喜不已，興致也

    高了許多，不一會就將手頭的工作都完成了。她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筋骨，心想

    今晚確實該好好慶祝一下。

    要不然，讓小桐帶著曉菲來玩吧，正好，自己也做幾個拿手的菜，今晚放松

    放松。母親想著自己最近奇怪的表現(xiàn)可能是壓力太大導(dǎo)致的，于是決定在家里開

    一場簡單的小宴，好好犒勞一下自己，招待招待兒子的女朋友。想到這，她趕快

    給兒子打了個電話。

    「嗯，好，我知道了，拜拜?！?/br>
    掛掉手機，曉菲望了我一眼，期待地盯著我的臉龐。我看她這宛如小貓般好

    奇卻矜持著不加過問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是媽啦，她說今天得到了優(yōu)秀教

    師的提名，說要好好慶祝一下，讓我?guī)阋黄鸹丶页燥垺！?/br>
    李曉菲眨了眨眼睛，一副沒反應(yīng)過來的表情，我輕輕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間，

    她這才好像緩過神來，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今晚去你家嗎？我，我，一下子還沒準(zhǔn)備好……」曉菲忸忸怩怩地玩弄著

    自己的手指，我見她這般作態(tài)，不禁心生憐意，拉起她的手，輕柔地撫摸起來。

    「害怕什么，又不是沒和我媽見過面，怎么現(xiàn)在熟悉了反倒畏畏縮縮的了？」

    我拉了拉她，想趁機吻她一下，不過她倒是像提前預(yù)知了我想做什么，一下就躲

    了開來。

    只見曉菲紅著臉頰，肩膀輕輕撞在我身上，嬌柔地罵道：「哼，真是個登徒

    子，這里這么多人看著呢，你想要干什么哇?！?/br>
    「那當(dāng)然是看我的小女友這么可愛，要親一下啦。」我趁她未做防備，再一

    次貼了上去，曉菲推了推我，語氣中依然帶著幾分緊張，「太突然了，我還沒準(zhǔn)

    備好呢，再讓伯母看了笑話可怎么辦哇。等我回家說一下，再跟你走吧。」

    「好好，知道啦?！刮逸p輕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本來和曉菲兩個人坐在她

    家附近的公園里，準(zhǔn)備親熱一會就走的，母親突然來的電話卻把計劃都給打亂了，

    不過曉菲倒是沒有拒絕邀請的意思。她和母親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甚至比我和母

    親還好，可能就是因為兩個人如此相像，所以產(chǎn)生矛盾也很罕見吧。

    「那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一會就回來?！箷苑葡裰缓话沆`巧地溜走了，

    本來我還想趁機再占一下便宜，結(jié)果這下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我不得不感慨，

    跟著小妮子待的時間長了，簡直被她給吃得透了，有時候我有些什么小心思也被

    她洞察得一清二楚。雖然偶爾有些頭痛，不過總體上來說，這種心照不宣的小默

    契，還是有著那么一絲甜蜜感在。

    我坐在長椅上，揣摩著母親的心思。照以前來說，她在慶祝好事時總是和我

    兩個人一起，這次卻特意囑咐我?guī)蠒苑?，不知道究竟是為何。其實之前母親就

    常念叨曉菲，不過囿于各種原因，兩人見面的次數(shù)卻并不是很多。大抵在母親眼

    中，已經(jīng)

    把曉菲看作是內(nèi)定的兒媳婦了。

    在我心里，總歸還是有一點迷茫。我喜歡曉菲，但最愛的還是母親，對于我

    而言，母親當(dāng)然要比曉菲更為重要，但若是母親把曉菲排在自己前面，這起了矛

    盾，又該何去何從？

    在考試當(dāng)中，我就不愛選擇題，用條條框框局限住個人的抉擇是一件非常惹

    人不喜的事情，更何況這般時候呢。

    等了沒多久，曉菲就踏著小碎步向我跑了過來。這一次她可是換了一身我從

    沒見過的衣服。平日里她總是穿著規(guī)規(guī)矩矩的校服，周末一起出去玩的時候也是

    以輕便為主，但這次的便裝不但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了李曉菲的可愛，在華麗的裝

    飾點綴下又不顯得繁重冗雜，實在是與我們家的小美女相得益彰。在此之前，我

    也極少見她穿這樣的小裙子，這種新鮮感更是加了幾分，即使是日日與曉菲共處

    的我，也不禁為之贊嘆。

    「太漂亮了，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我欣賞著曉菲那楚楚動人的容姿，當(dāng)

    然僅僅是看難以讓人滿足，我簡直忍不住要把她抱在懷里，向周圍來來往往的人

    炫耀一番。

    李曉菲卻白了我一眼，刻意保持了一小段距離：「少來，你肯定要亂摸一通，

    大庭廣眾的，我才不給你這個機會呢。對了，我們是早點回去還是晚點回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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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思索了一剎，想來還是提前回家?guī)蛶湍赣H的忙更好一些，要是讓母親弄好

    一切我們再坐享其成，著實有些內(nèi)心不安。想到此，我對曉菲說：「mama一個人

    準(zhǔn)備也太累了，咱們兩個現(xiàn)在就回家，還能幫著做點什么事情，你覺得怎么樣？」

    曉菲點點頭，或許是想起了和母親見面的場景，表情還是顯得有點靦腆。我

    趁機抓起她的手，緊緊扣住，不讓她再有逃開的機會。她扭了扭手腕試著掙脫了

    一下，但很快就放棄了，任由我這么拉著，一臉?gòu)尚叩乜恐?，仿佛不愿讓其?/br>
    人看到一樣。

    到家的時候，天還沒完全黑下來，母親早已回家，家里的燈光亮起，自外面

    看起來有一種溫暖和安心的感覺。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有過這樣的心境了，之前幾次

    和張可盈在外面，很晚才到家，那時候看著未熄的燈光，心里總不免有些擔(dān)驚受

    怕，不知會被母親如何訓(xùn)斥。而在那之后，我也很少比母親還要晚回家了。

    打開門，遠遠地就聽到廚房中傳來噼里啪啦的爆響聲，還沒走進去，小咪就

    從房間里跑了出來，一個勁兒地在我腳邊蹭來蹭去。

    曉菲一開始看到小咪還有些害怕，不過發(fā)現(xiàn)它并不像外面的野貓那樣張狂，

    而是很溫順的模樣，也小心翼翼地靠近，輕輕地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小咪一邊喵

    喵叫著，一邊蹭著曉菲的手心，把她弄得癢得連笑不止。

    「媽，我們回來了?！刮覍χ鴱N房里喊了一聲。

    「回來了，好，曉菲也來了嗎，快請她進來?！鼓赣H連忙從廚房中走了出來，

    一邊招呼著。

    曉菲也趕快回應(yīng)道：「伯母好！我來啦，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

    「不用不用，你和小桐坐著等一會吧，我很快就弄完了?！鼓赣H嘴上這么說

    著，手上的動作卻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看起來有些著急。

    我知道母親是因為曉菲來不想讓她動手，但是越是急忙越是容易出錯，所以

    我拉著曉菲趕快走到母親身邊：「媽，還是讓我們來吧，我們幫幫忙，到時候也

    好早一些做完不是嘛，曉菲也有些餓了吧？」

    「就是哇伯母，就讓我和小桐做點什么嘛，您這么辛苦，我們光是看著多不

    好意思呀，讓我們搭把手吧?！箷苑埔哺已a了幾句，母親沉吟了一下，終于

    還是點了點頭，跟我們簡單吩咐了一下要處理的食材，就又趕快回廚房去了。

    我和曉菲相視一笑，默契地分工合作起來。我剝揀著菜，她則是負責(zé)清洗，

    必要的時候再切上幾刀，我們一邊說說笑笑，手上的動作卻很順暢，雖然待處理

    的食材如山一般堆在一邊，但不一會就都拾掇完了。告知了母親一聲，她讓我們

    把東西放在外面，然后就可以去一旁休息了。

    我想廚房里只有母親一人就夠了，多了的話難免添些亂子，就帶著曉菲去客

    廳坐。雖然開著電視，不過兩個人卻都沒有看的心思，曉菲悄悄地問了我家里的

    各種事情，我也一一回應(yīng)，偶爾等母親把做好的菜端出來幫著擺盤，時間很快就

    過去了。

    母親今天可是做了一大桌子菜，豐盛到光憑我們?nèi)齻€人可吃不下?？茨赣H的

    表情也知道她今天是有多么欣喜，當(dāng)然，母親高興，對于我來說心情也是一樣的。

    大概是最近糟心的事情太多，之前她總有些悶悶不樂，現(xiàn)在看

    起來倒是令人放心

    了許多。

    曉菲幫著添了飯，擺好碗筷，然后安安靜靜地坐在我的身邊。她還是拘拘謹

    謹有些放不開，母親見她這副模樣也不禁啞然失笑：「曉菲呀，咱們又不是第一

    次見了，還這么生分做什么，來，吃吧吃吧。」

    李曉菲點點頭，我也對她說不用這么客氣，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她則是溫柔

    地回了一句知道啦，雖然還是坐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過好歹姿勢放松了一些。

    「曉菲，小桐在學(xué)校里沒有欺負你吧？你們兩個現(xiàn)在怎么樣??？」母親見到

    李曉菲，總是表現(xiàn)出一副極熱切的樣子，開始閑話家常起來。

    「沒有啦……關(guān)系也還不錯?！箷苑仆低低宋乙谎郏仪那脑谧雷拥紫律?/br>
    出胳膊，摸住曉菲的手。她輕輕拍了我一下，但我堅持著纏住，最好也只好依了

    我。這種偷偷摸摸的親熱有一種奇妙的刺激感，再加上曉菲那含羞的模樣，實在

    是讓人有些欲罷不能。

    母親沒有注意到桌底下的小動作，只是嘆了一口氣，說：「好，那我就放心

    了。平時小桐還是要靠你多照顧了，這孩子啊，迷迷糊糊的，對女孩子也沒那么

    紳士，他要是欺負你了就跟我說，到時候我教訓(xùn)他。」

    這一次曉菲可是露出了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笑，我撓了撓頭，也不好意思反駁。

    曉菲看我一副受窘的模樣，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把身子向著我靠了幾分，

    對母親說：「沒關(guān)系的伯母，宋桐他對我還是很好的，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br>
    我望著曉菲的臉，在清純和稚嫩之中又多了一絲理性的風(fēng)媚，實在是惹人愛

    憐。曉菲似是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轉(zhuǎn)過來望著我，霎時間兩人四目相對，一縷

    若有若無的波紋劃蕩其中。

    母親望著盈盈不作語的兩人，不禁感嘆道這兩個孩子的感情的確已經(jīng)到了極

    深的地步，怕是尋常的困難也再難將他們拆散了。想到這，她恍然覺得有些欣慰，

    自己最為在意的兒子似乎也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她心里一直懸著的那塊石頭

    終于落了下來?？膳c此同時，她又感覺到內(nèi)心中有什么東西再往外擴散，讓她十

    分地心痛。言語說不清的謎題交織在心口，讓她的呼吸都被扼住，留下的只有長

    久而彌漫的痛楚。

    這本是值得慶賀的日子，自己拿到了評優(yōu)的資格，孩子的感情也很是安穩(wěn)，

    本事雙喜臨門的好事，但趙芍芝自己也說不明白，為何自己在心中宛如梗著一根

    尖刺。她尚未意識到自己對于兒子的感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這種潛藏的情

    感中包含著的妒忌才是她心中淤塞的關(guān)鍵。她從未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感情的遲鈍，正

    如她那按部就班的人生軌跡一般。她本應(yīng)如同亙久的天體規(guī)則地運行著，直到兒

    子萌發(fā)了兩性的意識將她的生活徹底地攪渾。

    在她心里，兒子對于母親依舊是出于本能的依戀，古舊而傳統(tǒng)的她確實尚無

    法想明白愛情的界定并不狹隘，超脫尋常之理的情況也時有出現(xiàn)。血脈、環(huán)境、

    年齡、殘缺，這種種正是由古至今無數(shù)有情人爭先附后抗?fàn)幍哪д稀?/br>
    我也不知為何，方才還滿面堆笑的母親一下子變得沉默，今天本是個不錯的

    日子，見母親由晴轉(zhuǎn)雨，我也不由得憂心起來。我本想開口問問母親究竟為何而

    煩惱，但料來她也只會說無事發(fā)生，于是我一轉(zhuǎn)話題，拉了拉曉菲的手，對母親

    水：「媽，恭喜你今天提名優(yōu)秀教師，我就知道我媽是最棒的。」

    一旁的曉菲也明白我的意思，趕快附和了兩句：「是呀是呀，一定要好好為

    伯母祝賀祝賀。宋桐，咱們倆給伯母敬一杯吧?！?/br>
    當(dāng)然，我們兩個還未成年，酒精定然是不能沾的，只好用兩瓶汽水來代替。

    氣泡在杯壁上溢起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悅耳，曉菲幫我倒了一杯汽水，而我則是幫

    母親倒了一杯紅酒。母親平日里是沒有飲酒的習(xí)慣的，但偶爾小酌一杯也算不得

    什么壞事，所以她也沒有拒絕。

    「好好，好孩子們，你們的心意我領(lǐng)了?！鼓赣H的臉上微微漾出一絲笑意，

    她本就是老師，對于能見到孩子，尤其是自家的孩子變得如此懂事和體貼，心里

    總覺得有些溫?zé)帷?/br>
    「干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