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他在學(xué)院中跟隨者眾，朝中那些紈绔子弟哪個不上趕著巴結(jié)他，謝歲從來沒將他們放在眼里過，頂天了和父親的同僚做些表面功夫，倒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那你對本王也是虛與委蛇，表面功夫？”裴珩的聲音從旁側(cè)響起，謝歲聞言一頓，他看了一眼桌對面的青年，沉默片刻，有點拿不準裴珩問這句話時，心里在想些什么。

    按理說，裴珩應(yīng)該是個好色斷袖，但是，他最近的表現(xiàn)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好色之人，對于他刻意的親近還有一點排斥，而且還有個不知真假的白月光橫著，按理說謝歲退避三舍，他應(yīng)該開心才是。

    但他又像是腦殼里有問題，謝歲有意拉開距離，裴珩反而天天有事沒事同他勾勾搭搭，也不知道是不是閑得慌，總是探頭探腦，還跑去接送他上朝。

    現(xiàn)在這詢問聲，倒像是哪家被辜負的小媳婦，謝歲拿不準裴珩是在演戲還是在試探，但他還記得自己給自己安排的人設(shè)，于是便直起身子，趁著人在撿棋子，忽的低頭在青年側(cè)臉上親了一口。

    吧唧一聲，很響。

    “王爺自然是不一樣的，我喜歡王爺之心，天地可鑒?！闭f完謝歲也不敢給裴珩反應(yīng)機會，拔腿就跑。

    裴珩：“………”

    他坐在原地，捂住臉，心中驚濤駭浪，知道的是被親了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人扇了一巴掌。

    青衣小官已經(jīng)一瘸一拐跑遠了，裴珩看著面前的棋盤，又看了看遠去的少年，棋子吧嗒一下滾下棋盤，他這時才從呆愣中回神，繼而十分惱怒。

    趁他不注意，又搞偷襲！這斷袖當(dāng)真是詭計多端！下次要多多防備才好！

    倒底還記著正事，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臉，將棋盤收拾干凈，而后坐到桌案上奮筆疾書，連發(fā)數(shù)封密信，著暗衛(wèi)送往各處。

    *

    因著裴珩說要瞧熱鬧，于是謝歲為著裴珩所言，早睡早起，第二日便早早的上朝去看戲。不過可惜他一個七品小官，看不到什么細節(jié)，今日小皇帝需要去殿試湊數(shù)，他也不用再去崇政殿，在翰林院呆了半晌，聽著里頭的幾個老學(xué)究清談。

    午時，忽然有宮人過來請幾位大儒去參詳試卷，語焉不詳，只是看他們的面容，大概是出了什么事。謝歲估摸著是舞弊一案事發(fā)，只是他官位微小，也不能跟著去往集英殿湊熱鬧，便靜靜坐在一側(cè)喝了幾個時辰的茶。

    見時機差不多了，還著人去買了不少綠豆湯回來。

    果然，下午幾個老翰林滿頭大汗的回來，各個面色不虞，瞧著十分惱怒。

    謝歲湊過去給他們遞去清火的湯茶，一群老學(xué)究默默吃了，卻還是一言不發(fā)。謝歲在旁側(cè)坐著，看著他們，隨后笑道，“何事惹得各位先生如此氣憤？可是集英殿出了什么事？今日殿試，應(yīng)該不會出事才對。”

    老頭們沉默不語，片刻后，其中一人嘆息道：“有人泄題，圣上大怒，下令徹查……唉，糊涂啊?！?/br>
    確實是挺糊涂的。

    謝歲沒能親眼看見那場大戲，不過也從別人口中聽來不少細節(jié)。殿試之中，今科狀元顏霄在面圣時忽然發(fā)難，呈了一紙訴狀，為同窗的張生喊冤。

    此人便是前幾日那位溺死護城河中的士子，只是他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扼死后丟入湖中。如今明顯的指痕，衙門卻視而不見，只當(dāng)是意外定案，其中必有蹊蹺。

    此事轉(zhuǎn)交給大理寺徹查，不過一個時辰，便從張生行禮中翻出今歲的考題，并著一份寫好的策論。

    聽說小皇帝氣的說出了一整句不帶停頓的囫圇話，轉(zhuǎn)頭令人換了文題。這題目一換，便試出深淺，十幾個人被帶下去關(guān)押問審，今歲的主考官全部被扣押進大理寺著人細審。

    殿試算是試了一個寂寞，其余人全部送去國子學(xué)“暫住”，等此間事了后再做打算。

    這頭人還沒審出來，先有禁軍夜間上門抄家，動作之快，待朝中那幾個老油條回過神時，已經(jīng)遲了。

    于是謝歲今日在吃了一嘴瓜，晚上陶陶然回府時，便又在門口讓他那位王伯伯給堵了。這一次王尚書開門見山，面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他說：“賢侄啊，你家王爺，當(dāng)真沒醒？”

    謝歲篤定，“沒醒，而且他病的更重了。”

    第43章

    “王爺毒入骨髓，命不久矣?！敝x歲坐在馬車上，一本正經(jīng)的開口。

    王尚書湊近，“當(dāng)真？”

    謝歲看著面前如同一個發(fā)面饅頭的中年人，面不改色的點頭：“當(dāng)真。”

    尚書的馬車果然寬敞，比謝歲常坐的青蓬小轎大了一倍有余，內(nèi)置茶案，還放了茶水點心。兩廂對比，裴珩家里確實挺窮。

    對面王尚書面色不虞，謝歲揣著手，困惑道：“王伯伯這是不信我？小侄如今這個境遇，裴珩不死，我永無出頭之日，如今我可是這世上最巴不得他死的人，怎么可能騙您？”

    王尚書：“賢侄多慮了，老夫這不是害怕你受到蒙騙了嗎？”

    “此事不可能作假，”謝歲信誓旦旦，“當(dāng)初他被刺殺時我就在一側(cè)，刺客中有一位高手，對著裴珩當(dāng)胸一刀。”

    謝歲比了個手勢，“后來王府暗衛(wèi)說，那刀上沾了劇毒，長公主著整個太醫(yī)院，都只勉強給裴珩吊了一口氣，他若當(dāng)真無事發(fā)生，怎會用到我去沖喜？”

    “賢侄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我擔(dān)心你被蒙騙?！蓖跎袝鴩@息，“要知道這裴珩可是個命硬的主，此人心思深沉，心狠手辣，就怕你是被他蒙騙。賢侄近日可有近身伺候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