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知道他最后為何又放開了她，卻也讓她徹底明白了他根本不是個(gè)會(huì)將禮教綱常放在眼里的人，他就是個(gè)瘋子！

    君屹好似并未感覺到君長霓對他的敵意，和曾經(jīng)去俞妃那探望她時(shí)一樣，烹茶品茗，而他飲茶用的杯盞，正是那只玉杯。

    在他薄唇碰到杯沿的那一瞬，君長霓瞳孔一縮，滿面錯(cuò)愕，肚腹里一陣翻騰。

    那杯盞是她用過的，他明知道！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怎么能對她生出那樣惡心的想法！

    心里僅剩的一絲僥幸徹底被擊碎，可這根本算不上什么。

    慢條斯理飲完一杯，君屹又握住壺柄將杯里倒?jié)M，輕晃著，琥珀色清透的茶湯沿著杯壁打著旋。

    不多時(shí)，他抬頭看向君長霓，溫聲道：“這新茶味道不錯(cuò)，喊了這么久嗓子都啞了，嘗嘗？”

    說罷，他起身繞過方桌，她退他進(jìn)，直至后背觸上了屏風(fēng)，他終于將杯盞遞到了她面前。

    “嘗嘗?！?/br>
    他垂眸凝視著她，話里征求她的意見，可強(qiáng)勢的姿態(tài)根本不容她拒絕。

    君長霓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她就著他剛才碰到的位置飲下茶水。

    從前她愛不釋手撫摸過無數(shù)遍的杯盞，如今仿佛沾上了極其惡心的東西，只是這么看著，君長霓腹腔反胃想吐的感覺便又一次涌了上來。

    她不敢直視君屹的眼睛，不知他今日到這來想做什么，他難道是要對她做那日未做完的事嗎？

    這個(gè)想法甫一出現(xiàn)，君長霓立刻便生出了逃意，渾身緊繃，手腳冰涼。

    不！

    不可以！

    君長霓不受控開始發(fā)抖，到這她才回憶起自己幼時(shí)是怕他的，很怕。

    她與他年歲相差許多，她出生后不久他便已連年在宮外求學(xué)，初見他時(shí)，她已經(jīng)記事了，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只覺得恐懼。

    只是后來她與他同被她母妃教養(yǎng)，朝夕相處，他又寵著她，事事依著她，她才慢慢放下戒備，忘記恐懼，與他親近起來。

    可他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驚懼之下，塵封已久的記憶慢慢浮現(xiàn)，那是許多年前宮中的一樁舊事，久遠(yuǎn)卻又無比清晰。

    她清楚得記得那是他十二歲生辰前幾天發(fā)生的事，那時(shí)她與他感情已經(jīng)極好，為了給他準(zhǔn)備生辰賀禮，她特意宿到了母妃宮里，兩人商議至深夜，快天明時(shí)她才離開，臨走前還不忘給他送去她最愛吃的麻團(tuán)。

    那一日，那個(gè)叫阿喜的小太監(jiān)很是奇怪，她明明剛到，他卻沖她焦急喊什么‘小殿下您怎么還在這’之類的話。

    她滿心疑惑，痛罵了阿喜一頓。

    之后不顧阻攔沖進(jìn)了殿里，卻不想看到他行兇的畫面。

    殿里滿是狼藉，橫七豎八的尸體，染血的刀劍兵器……一推門，嗆鼻的血腥味險(xiǎn)些讓她嘔出來。

    這里仿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廝殺惡戰(zhàn)，而他正蹲在一地殘肢之間，手持利刃，另一只手上攥著剛斬下來手掌，他獰笑著，好似聽不到地上之人的嚎叫，看著血液滴落蔓延，很是享受。

    在他聽到動(dòng)靜抬眸望向她的時(shí)候，他眸中的嗜血尚未來得及收斂，那一剎那，她幾乎以為自己會(huì)死在他手上。

    麻團(tuán)掉落在地沾染了人血，連同她的世界一同變成了恐怖的猩紅，她怕極了，怕到連尖叫都忘了。

    她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讓她忘了那日的事，也不知他如何堵住悠悠眾口，將那日之事盡數(shù)封鎖了消息。

    那日之后，一切都好似沒有發(fā)生一般。

    可那都是假的！

    他一直很危險(xiǎn)，只是太會(huì)偽裝！

    第758章 替身將軍104

    “怎么不接？”

    君長霓遲遲未動(dòng)，君屹溫聲催促，他似憐似寵地看著她，思忖片刻，忽而恍然大悟道：“清漪可是覺得這玉杯無法入眼？”

    君長霓低著頭并未做聲，沒一會(huì)又聽他道：“也不怪你不想碰它，我亦覺得它不堪入目，雕功不錯(cuò)，質(zhì)地也算上乘，但——”

    四周一下子變得悄然無聲，君長霓心臟猛然一縮，她下意識(shí)抬頭，視線落在了玉杯上，一顆心懸至了半空，她猜不透君屹究竟想做什么。

    她心臟瘋跳，等著他下文，卻不想他忽而發(fā)笑，她一驚，未等視線從玉杯移至他臉上，他突然松開了手。

    碎裂聲忽而響起，她循聲低頭望去，心臟隨之墜落在地，摔得粉碎。

    “不要也罷?！?/br>
    君屹將方才未說完的話做了收尾，笑意薄涼又偏執(zhí)。

    玉杯的殘片飛得到處都是，如同被狠狠敲砸過，再也無法復(fù)原。

    這玉杯本是不易碎的材質(zhì)，未到一人的高度落下更不該碎成這樣，定是他做了手腳！

    君長霓渾身都在發(fā)抖，這是她身邊唯一一件懷讓贈(zèng)予她的東西，也許也是今生最后一件，而現(xiàn)在，這唯一沒了。

    破碎的杯子讓君長霓想起了懷讓，他們失聯(lián)許久，她不知道他如今是何情況，是在緊鑼密鼓安排籌謀帶她離開？還是已經(jīng)……

    心臟隱隱作痛，背后冷汗不止，君長霓不敢想，她和懷讓好不容易才決定拋開世俗枷鎖在一起，他們是那樣的深愛著對方，如果懷讓不在了……她絕不會(huì)獨(dú)活！

    而在這之前……

    也許正是因著這一腔同歸于盡的孤勇，被恐懼壓制住的怒火再一次占了上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