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鐵券上不是寫的明明白白嗎？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不清楚？！”太子嚴(yán)厲道：“還好意思來問孤為什么？孤還想問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為臣沒變?！彼{(lán)玉使勁拍著自己的胸膛道：“為臣這里始終只有一顆對太子爺?shù)闹倚??！?/br>
    “你少來這套?！碧雍谥樀溃骸皯c功宴那天，你當(dāng)眾大放厥詞，嫌棄皇上沒給你世襲罔替，你這是忠心的樣子嗎？”

    “你要強(qiáng)暴元主妃子的時候，勒索元主的時候，可顧及過孤的名聲？孤那點名聲全讓你給敗壞了！”太子越說越來氣，質(zhì)問藍(lán)玉道：“你是何等的喪心病狂，才能干出炮轟喜峰口，這種跟造反無異的舉動！你還敢說自己忠心？！”

    “我，我……”藍(lán)玉一陣啞口無言，硬著頭皮道：“我那確實有點得意忘形了?！?/br>
    “你何止是有點，你簡直尾巴翹上天了！”太子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道：“要是不給你砍了尾巴去，孤早晚被你害死！”

    “太子爺這么說的話，為臣只有一死了?！彼{(lán)玉便直挺挺跪下道：“以免將來連累了太子爺?！?/br>
    “你混賬！”此言一出，太子一下就紅溫了，氣得他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拿起一根剪下來的臘梅枝條，狠狠地抽在了藍(lán)玉的身上。

    砰地一聲，登時花瓣橫飛！

    “太子爺請稍等。”藍(lán)玉卻眉頭都不皺一下，一邊解開身上的蟒袍，一邊說道：“冬天的衣裳太厚，打不透。”

    “還是這樣更解恨?！闭f著他把上衣脫光，露出肌rou虬結(jié)，傷痕縱橫的軀干。

    “我打死你這個畜生！”太子活了三十多歲，還從沒被氣成這樣呢。他卯足了勁，一下接一下的猛抽著藍(lán)玉的后背！

    啪啪啪的抽打聲中，藍(lán)玉饒是鋼筋鐵骨，后背也很快就青紫一片，繼而皮開rou綻。

    只見藍(lán)玉臉色蒼白，汗珠滾滾，顯然也是有痛覺的。他卻一聲不吭，雙手撐著地，咬牙硬接太子的鞭撻！

    這時太子妃終于看不下去了，過來想勸勸太子。

    可剛開口，太子還沒說話，藍(lán)玉先大聲道：“娘娘別攔著，只管讓太子打！他解恨我心里也痛快！”

    “你看到了吧？！”太子舉著手中已經(jīng)抽散了架的臘梅枝，七竅生煙道：“什么叫喪心病狂，冥頑不靈？說的就是你這個小舅！所以說父皇給他把“梁”改成“涼”，一點錯沒有！孤從沒見過如此涼薄之人！”

    說著把手中的爛枝條一扔，氣沖沖的進(jìn)殿去了。

    “……”太子妃也沒見過太子生過這么大的氣，跺腳對藍(lán)玉道：“舅舅，你是昏了頭了嗎？非要把太子爺氣得不管你了才高興？”

    “娘娘，我沒法接受??！”藍(lán)玉憤懣的大吼一聲，道：“我沒說自己沒錯，皇上怎么處分我，我都心甘情愿！可是不能給我一個小丑一樣的封號，還把罪過給我寫在鐵券上??！”

    “這是把我釘在恥辱柱上，讓我們藍(lán)家子子孫孫都抬不起頭來?。　闭f著他居然流下淚來，委屈的嗷嗷大哭道：“要不是沒法跟九泉下的祖宗交代，我早就一頭撞死在午門上了！”

    第一三七四章 多情應(yīng)笑我

    楚海滇王府。

    王潤兒在給朱楨打包行裝。

    看著寢殿里堆了一地的箱籠，朱楨哭笑不得道：“你們娘們兒過幾天就去了，我有必要帶這么多東西嗎？”

    “王爺自己也說，都兩年多沒回去了，不得給劉璃和妙清帶足了禮物才好交代?。俊蓖鯘檭狠p言細(xì)語道：“還有孟炫，孟燦兩個小可憐，都三歲了還沒見過自己的爹呢。你不得把從小到大的玩意兒，給他們補(bǔ)齊了？”

    “有道理。”朱楨不禁點頭道。

    “還有張真人也在昆明修行，還有那奢香夫人，贖珠夫人……”王潤兒掰著指頭給他數(shù)算，聽得老六面紅耳赤，愣是分不清她這是大婦風(fēng)范，還是在諷刺自己。

    這時看見馬三寶探頭探腦，他立刻咳嗽一聲：“有事兒？”

    “是?！瘪R三寶應(yīng)聲道：“太子妃派人請王爺趕緊過去一趟?！?/br>
    “哦？大嫂找我，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走走走！”朱楨拉著馬三寶逃也似的出了殿。

    朱楨不愿擾民，如非必要，從來不打儀仗。在京城行走時，更是只帶三五輛馬車，一兩百護(hù)衛(wèi)而已。

    他隨機(jī)坐在一輛馬車上，默默盤算著離京前還有什么事要做。比如師父那里還得再去一趟，雖然他早就不認(rèn)人了，但探望的目地是為了紀(jì)念?？匆谎凵僖谎?，且看且珍惜吧。

    還有國子大學(xué)也要走一趟，雖然他已經(jīng)不是祭酒了，但也不好徹底撒手不管。還是要給曾泰和宋璲打打氣的……

    他正胡思亂想間，忽然馬車停了。

    “什么情況？”朱楨問道。

    “王爺，錦衣衛(wèi)封鎖了路口，應(yīng)該是在抓人?！编囪I沉聲道：“我這就叫他們讓開路?！?/br>
    “不必?！敝鞓E卻打開車門，下來道：“看看啥情況?！?/br>
    皇城根兒下都是達(dá)官顯貴的宅邸，錦衣衛(wèi)如此大張旗鼓的抓人，實在很不尋常。

    “太子妃不是讓王爺快點過去嗎？”鄧鐸提醒他。

    “沒事，真有了不得的事兒，就是大哥叫我了。”朱楨淡淡道，他已經(jīng)約莫到，大嫂找自己啥事兒了。

    說實話，他有點不想管這個閑事兒……想看看能不能拖一拖，到了就沒自己什么事兒了。

    說話間，兩人來到看熱鬧的人群外，朱楨晃了晃膀子，就輕易擠了進(jìn)去。

    被他擠開的人想要開罵，但看到他這個體格子，就得饒人處且饒人了。

    “老丈，這咋了？”朱楨問一旁的老者道。

    “不知道啊，忽然就封了街，然后大隊大隊的錦衣衛(wèi)哐哐的開過來，沖進(jìn)去侯府去就拿人?！崩险哐鲋^告訴他。

    “被封鎖的是西安門三條巷，住著吉安侯、延安侯、平?jīng)龊詈湍闲酆钏募摇编囪I小聲在他身后道。

    “還真是魚找魚、蝦找蝦呢?！敝鞓E哂笑一聲，就看到錦衣衛(wèi)從平?jīng)龊罡校奄M聚的親兵奴仆全都押了出來。

    這時錦衣衛(wèi)也有人看到他了，趕緊向上稟報。不一會兒，毛驤便一路小跑過來。

    看到錦衣衛(wèi)大頭領(lǐng)沖過來，吃瓜群眾嚇得呼啦一下，瞬間走光。

    “哎呀，真是王爺，卑職給王爺請安了。”毛驤滿臉堆笑，納頭便拜。

    “免禮吧，本王只是路過?！敝鞓E擺擺手道：“本來不打算打攪你們的，結(jié)果還是被認(rèn)出來了?！?/br>
    “沒辦法，誰讓王爺如此卓爾不群，就像鶴立雞群一樣出眾呢？”毛驤忙奉承道。

    “哈哈哈，你就直說本王跟門神似的不就得了。”朱楨放聲大笑道。

    “不敢不敢，卑職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哪有王爺這樣能文能武、長相十分英俊的門神？”毛驤趕緊惶恐的擺手道。

    “不跟你打屁了，既然認(rèn)出來了就放行吧，本王還有事兒呢?！敝鞓E笑道。

    “是，趕緊放行！”毛驤連忙揮揮手，卻又巴望著老六道：“王爺就不好奇這是咋回事兒？”

    “不好奇?！敝鞓E搖頭道：“你這是皇差，本王還是少打聽為妙?！?/br>
    “王爺又不是別人，卑職說給恁，皇上也不會怪罪的?！泵J忙陪笑道：“卑職還得求王爺指點迷津呢。”

    “唉，本王可不保證，能給你出主意?！敝鞓E嘆口氣道。

    “好嘞！”毛驤大喜過望，趕忙壓低聲音，一五一十道：“其實卑職到現(xiàn)在還是懵的……一個時辰前，皇上忽然召見卑職，開具了一份名單，命錦衣衛(wèi)照著抓人。”

    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一張名單，奉到朱楨面前。

    “你拿著我看就行。”朱楨快速掃一眼上頭的人名，道：“沒幾個認(rèn)識的?！?/br>
    “是，但他們的主人，王爺都認(rèn)識?！泵J指著那些人名道：“這些，是李太仆府上的。這些是吉安侯府的，這些是延安侯府上的，這些是平?jīng)龊罡系摹?/br>
    “抓這么多的下人干什么？”朱楨奇怪問道。

    “是啊，皇上沒說，卑職也不知道?！泵J拱手求教道：“所以想請教王爺，這事兒大不大條？”

    “你說呢？”朱楨反問道。

    “卑職覺得事兒不小，可抓的都是下人。但要說事情不大的話，這可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啊?！泵J苦著臉道。

    “你自己也說了，這可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啊?！敝鞓E淡淡道：“反正我要是你，不會把自己老板的命令當(dāng)成小事兒?！?/br>
    “是是，王爺教訓(xùn)的是?！泵J悚然點頭，又小聲道：“這不是怕這些人禁不住審訊，該說不該說的全撂了，把事情越鬧越大么?！?/br>
    “你先把人帶回去再說吧?！敝鞓E沉聲道：“父皇肯定會告訴你下一步該怎么做的?！?/br>
    “哎，明白了?！泵J點點頭，苦笑道：“卑職也知道聽命行事最簡單，可郭桓案我已經(jīng)得罪了文官，這次要是再把勛貴武將得罪了，我就怕自己也離死不遠(yuǎn)了?！?/br>
    朱楨心說，你感覺還挺準(zhǔn)。便輕聲道：“放心，父皇八成還是讓審刑司擔(dān)綱審訊，你讓他們當(dāng)惡人就是了。”

    “是?！泵J欣喜點頭道：“那個吳庸最愛出風(fēng)頭，我這回讓他出個夠！”

    第一三七五章 鹵水點豆腐

    放行后，朱楨的車隊很快橫穿半個皇城，來到了春和宮。

    朱雄英早就在宮門口翹首以待，看到朱楨從馬車上下來，趕忙迎上來：“六叔，你可算來了！”

    “雄英?！敝鞓E摟住他的肩膀，問道：“到底啥事兒啊？”

    “你進(jìn)去就知道了?！敝煨塾⒗屯镒?。

    朱楨不禁贊道：“呵，好小子，有長進(jìn)。嘴上有把門的了?！?/br>
    “唉，家丑不可外揚。”朱雄英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逗得朱楨差點笑出聲來。

    叔侄倆來到后花園中，朱楨就看到藍(lán)玉赤著上身跪在那里，后背血rou模糊。

    “我舅爺跟我爹杠上了……”朱雄英小聲說一句，拉著朱楨進(jìn)了暖閣。

    暖閣中，常氏正坐立不安，看到朱楨進(jìn)來，像看到救星一樣：“六叔，你可算來了?！?/br>
    朱楨心說怎么娘倆一個臺詞，輕聲解釋道：“路上封路耽誤了點時間，”

    “沒事沒事，來了就好?！背Ｊ险埶拢挠囊粐@道：“叔叔看到我小舅了吧？”

    “看到了。”朱楨點頭道：“怎么搞的？”

    “唉……”常氏又嘆了口氣，將了解到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講給朱楨，末了忍不住抹淚道：“太子爺本來也沒打算打他的，都是他自找的。太子爺一點沒錯，他就是該打。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錯了，說什么懲罰都愿意接受，罷了他的國公都可以?！?/br>
    常氏頓一下道：“但他接受不了，把“梁”改成“涼”，還將罪過寫進(jìn)鐵券里，覺得上對不起祖宗，下無顏面對子孫，所以死也不起來……把你大哥氣得進(jìn)了書房?！?/br>
    “把罪過寫在鐵券上也不是頭一回了，信國公當(dāng)年封中山侯的時候，鐵券上也有不光彩的一筆。”朱楨輕聲提醒道。

    “我知道?！背Ｊ宵c點頭，無奈道：“可是，他認(rèn)準(zhǔn)的事兒八頭牛拉不回來，怎么勸也不起來，我真怕他把你大哥氣壞了?！?/br>
    “嗯，待會我去給大哥解解氣。”朱楨應(yīng)聲道。

    “六叔還得幫忙勸勸你大哥，可別不管我小舅了?！背Ｊ涎肭蟮溃骸熬臀倚【四堑滦?，要是你大哥不管他了，用不了兩年他就得出事。他自己死不足惜，可你嫂子我的娘家人，都會被他連累的?！?/br>
    “會被他連累的人多了?！敝鞓E苦笑一聲道：“可不止大嫂子的娘家人?！?/br>
    “是。”常氏傷腦筋道：“他已經(jīng)鉆牛角尖了，忘了自己關(guān)系著多少人的身家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