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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會自我攻略 第12節(jié)

    徐籬山邁步走到小幾前坐了,一直跪坐在京澄身邊的秀美少年上前替他斟酒,他道謝,說:“隱有桂香,小郎君嘴上抹的是近來京中時興的‘桂露’?”

    清澧聞言下意識地抬指碰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近來天冷,聽說這玩意兒能潤唇去燥,我便涂上試試?!?/br>
    “‘桂露’太膩了,抹著不舒服,小郎君若是有意,找我買更好的?!毙旎h山抬起酒杯,示意道,“回頭客,可以議價?!?/br>
    “哦?”京澄看了眼清澧,“那得買啊,我出錢,不還價?!?/br>
    清澧抿了下唇,退到京澄身邊,垂首不語。

    徐籬山飲了整杯酒,笑道:“那這筆生意就說好了,公子別誆我?!?/br>
    “不誆不誆?!本┏握f,“先前在不挑不揀買的那罐香,我試了,確實好用得很。”

    清澧咬緊下唇,羞怒得臉頰發(fā)熱,恨不得埋頭鉆進(jìn)船板底下。

    “我只賣好東西。”徐籬山懶散道,“公子下回想要,直接找我,咱們常來常往。”

    京澄抬手給徐籬山倒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兩人一碰杯,表示說定了。

    徐籬山擦嘴,心想這個五皇子和他九叔還是有很不像的地方,比如京澄眉目疏朗,乍一看只是個嬌生慣養(yǎng)、耽于美色的小少爺,而京紓的冷和狠就擺在臉上,是不屑掩飾的,倨傲睥睨,很有壓迫感。

    還有,京澄愛笑,而京紓不會笑。

    又喝了一輪,京澄好奇道:“你是怎么會制這些香的?”

    “閑來無事自己調(diào)著玩,也正經(jīng)學(xué)了幾年?!毙旎h山支起一只腿,換了個舒服點的坐姿,“說點實在的,家里給的錢不夠我花,我有了這門手藝,也順便當(dāng)個香販子,掙點酒錢?!?/br>
    京澄笑起來,犬牙一現(xiàn),“我是聽說了你在安平城的那些事兒的,你好玩!”

    “那咱以后就一起玩啊?!毙旎h山并不因為身份暴露而驚慌,傾身小聲說,“只是我爺爺剛?cè)?,我不好太囂張,叫人抓住把柄,回去得挨?xùn)了?!?/br>
    京澄點點頭表示理解,“我懂?!?/br>
    “那咱就說好了,有什么可玩的,你叫我,我在這里待不久,得抓緊機(jī)會多玩玩?!毙旎h山眨眼,“除了香,我還會點別的。佛經(jīng)我能抄,春宮我也能畫;首飾物件我能打,那種床上的玩意兒……你懂的,我也能做??偠灾阋行枰?,也可以問問我,給你友情價?!?/br>
    京澄聞言大為震驚,“我的蒼天,你真行!我認(rèn)識的人最多高價去買,哪能比得上你,都能自給自足了!”

    清澧也偷偷瞪大了一雙杏眼,難言地瞧了眼徐籬山,這么個美公子,怎么就這么傷風(fēng)敗俗呢?難怪京澄要請他游湖,原是“志趣”相投!

    徐籬山聞言擺擺手,示意京澄低調(diào)些。

    “不過說起心經(jīng),”京澄提壺倒酒,跟徐籬山碰杯,煩道,“我小叔前幾天給我一本不知道哪個找死的東西寫的清靜經(jīng),讓我學(xué)著抄,我抄了十七八遍送過去,他全都打回來了?!?/br>
    找死的那東西聞言納悶道:“你都多大了,令叔管得嚴(yán)了點吧?”

    京澄“誒”了一聲,說:“這你就不懂了,我哪怕七老八十了,我小叔讓我往東,我也得屁顛屁顛地去啊?!?/br>
    “那你這是孝順?!毙旎h山笑道,“這樣吧,哪天我?guī)湍憧纯?。?/br>
    京澄撓腮,“你不知道,那字寫得是真好?!?/br>
    徐籬山提壺倒酒,大尾巴狼似的,“我也不遑多讓啊?!?/br>
    兩人你舉杯,我倒酒,從正經(jīng)的聊到不正經(jīng)的,笑談著喝了個痛快。

    不知什么時辰了,徐籬山有點上頭,喝過最后一杯便撐桌起身道:“五郎,不行了,我得回了,再喝下去,得去湖里撈魚了。”

    “行,那你先回,改日我請你去玩?!本┏文橆a酡紅,聞言也搖晃著起身,好哥倆的擺擺手,“慢走啊,六郎?!?/br>
    徐籬山“嗯”一聲,轉(zhuǎn)身晃到門簾邊,用腦袋把它頂開了,京澄在后頭笑,他也跟著咧嘴傻笑兩聲,彎腰出去了。

    門簾垂下,徐籬山仰頭吹了口冷風(fēng),聽門簾后頭酒杯落地,清澧壓著聲音求饒,便想起原著中那些京澄“天賦非凡”的文字,忍不住樂了一聲,有點不忍卒聽。

    他旋即戴上帷帽,裹上披風(fēng),撐著隨從的手臂上了岸,慢悠悠地順著香塵街往前走。

    不知哪座花樓里,一把浸了蜜的嗓子正在唱風(fēng)月小曲,是奔著把人骨頭酥?jǐn)嗳サ?,引得不少人駐足側(cè)聽。路上的妖童媛女香風(fēng)襲人,有少年大膽地攀上來,笑道:“公子去往何處?。俊?/br>
    徐籬山半睜著眼,隔著一簾白紗笑道:“回家!”

    少年將自己送進(jìn)徐籬山懷里,與他貼面道:“帶奴一起嘛?!?/br>
    “不敢,要被我爹打死。”徐籬山抬手,把不知從哪兒摘來的白芙蓉簪到少年耳邊,“這花襯你,有緣回見!”

    他把人推開,涌入人群中。

    路過一家店鋪,香氣撲鼻,徐籬山嗅著味道進(jìn)去,摸出錢往柜臺上一放,說:“老板,兩碗鴨花湯,帶走!”

    “哎喲我的小爺,最后一碗剛才賣出去了?!崩习迕Τ鰜頂v這醉鬼,哄道,“不過咱家的魚餅也是一絕?!?/br>
    徐籬山嘟囔一句什么,勉為其難地說:“那來兩個?!?/br>
    “好嘞?!崩习搴耙宦?,讓自家婆子去裝餅,又對徐籬山說,“今兒真是不巧了,沒讓您順心,這樣吧,趕明兒您有空再來,我送您一碗鴨花湯,就當(dāng)賠罪?!?/br>
    徐籬山聞言笑起來,伸手?jǐn)堊±习?,說:“好好好,以后我常來!”

    “那是敝店的福氣!”老板伸手接過兩只包好了的餅,往徐籬山懷里一塞,把他送到門口,“還熱乎著呢,您嘗一口,保管從嘴巴暖到心窩子。”

    徐籬山抱著餅走了,走完香塵街,七彎八拐,一只餅也吃完了。這邊不熱鬧,才像深夜,路上沒光沒人,他摘了帷帽,說:“出來吃餅,都要冷了?!?/br>
    沒人應(yīng),徐籬山停下腳步,正要罵柳垂,一道聲音卻響起了,宛如老天兜頭潑下一盆銀河,叫他渾身一凜,酒都醒了大半。

    “叫誰吃?”京紓從暗處現(xiàn)身,玄袍大氅,身姿挺拔,“玩得舒坦?”

    徐籬山骨軟筋酥,順勢靠到身邊的墻上,他并沒有收回目光,笑呵呵地說:“叫您啊,舒坦。”

    餅不熱了,便沒那么香,但京紓知道它味道不錯,因為徐籬山捏著餅小口小口地吃,吃得一路嘖聲,搖頭晃腦,嘴上油亮。他走到徐籬山跟前,垂眼看著這人,“小五倒是與你合得來?!?/br>
    “年紀(jì)相仿嘛。”徐籬山說。

    “只要你想,與誰都能說笑兩句。”京紓說,“畢竟你很會投其所好?!?/br>
    徐籬山笑納這句夸贊,而后仰起頭,半瞇著眼把人瞧了片晌,才說:“殿下,您生得好高啊,比我高了快半個腦袋呢……又把月光遮住了?!?/br>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放在他們中間說,是逾矩,是不合適。

    京紓便說:“又要瘋了?”

    “酒醉慫人膽啊?!毙旎h山偏頭,有點無賴,“反正這里也沒湖,您沒法再凍我一回。不過,您別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生氣還會變丑,雖然您這么好看,怎么都不丑的?!?/br>
    京紓微微瞇眼,語氣危險,“六公子這是把我當(dāng)方才樓前的少年哄了?”

    “那不一樣?!毙旎h山搖頭,“他愿意跟我回家,殿下肯嗎?”

    京紓不語,見這醉鬼傾身湊過來,臉頰如春,眉眼含情,啞聲道:“而且,我只摘了一朵花,哄不了倆情郎——”

    撩撥的話戛然而止,徐籬山喉嚨一緊,被泛涼的手掐住了。他悶哼一聲,手上的帷帽和餅也掉了。

    京紓向前一步,將他撞上院墻,輕聲說:“再瘋?!?/br>
    第14章 高枝

    徐籬山疼得蹙眉,卻笑起來,調(diào)侃道:“動不動就朝我脖子下手,您別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京紓不語,手上用力三分,徐籬山便難受得皺臉?biāo)宦暎僖舱f不出不該說的話,抬手握住他一截袖口時仰頭露出了俏俏的下巴尖,那亂撩撥人的眼睛也閉起來,落下一行清淚,從鼻梁淌過唇峰,滑進(jìn)他的虎口。

    眼淚的那點熱意瞬間消散,但存在感仍舊強(qiáng)烈,它黏在虎口、掌心,很不舒服。京紓指尖微松,說:“松開。”

    徐籬山得了一點新鮮空氣,連忙喘氣,而后他睜開眼睛,委屈巴巴地把京紓看著,“求饒也不許嗎?”

    “敢犯錯,何必求饒?”京紓說,“未免難看?!?/br>
    徐籬山抿唇莞爾,故意歪解其意,“我難看嗎?”

    京紓沒有作聲,收手時甩開了揪皺自己袖口的那只手。

    徐籬山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又自然地垂下去,他把京紓瞧著,語氣疑惑,“我怎么會難看呢,如今蘭京誰不知道剛回京的徐六公子容色奪人?連明恩公府的郁世子都盯上我了?!彼焓秩嗔讼虏弊?,面上露出虛假的驚訝,“殿下,他是不是想睡/我?”

    京紓看見了那只揉脖子的手,腕骨談不上伶仃,但竹削似的干凈流暢,簪紅戴綠也半點不壓膚色,只合時宜地襯得它漂亮。他收回目光,說:“想借刀殺人?”

    “哪敢,我是想請我的高枝庇佑我啊?!毙旎h山斂了笑,顰眉道,“聽說這位世子男女不忌,在床榻間還有些折磨人的惡癖,我若落入他手,必定受盡折磨。堂堂七尺男兒受此羞辱,屆時只能投湖自盡,求一張臉面了?!?/br>
    京紓說:“扮什么可憐?前些日子不是還要做我身/下鴛鴦?”

    長進(jìn)了啊,說這話也能一副無波無瀾的語氣,徐籬山暗自樂呵。

    “說句不好聽的話,那青樓里的人對著恩客還要暗自挑出個三六九等呢,我也不比他們好多少。蘭京貴人無數(shù),高枝攀墻而出,您是頭等金貴的那根,旁人比不得。況且在我心里,您與他們本就不同,也沒得比。旁人我一眼不看,但我樂意給您……”他仰頭,幾乎要親上京紓的下巴,聲音和呼吸一樣輕,一樣熱,“……cao?!?/br>
    這個字像院墻上掉下的花,京紓從那里走過,被砸中鼻尖,睫毛輕顫——這是一件本不該發(fā)生的事情,他有鵲鳥三千,隨便一只都能在“花”落下時提前將它接住,或者索性辣手摧毀,以防冒犯到他。

    可事情就是發(fā)生了。

    此時此刻,任憑他已經(jīng)確認(rèn)徐籬山是個什么沒羞沒臊的玩意兒,也不免表情生裂,后退半步。

    徐籬山卻再也支撐不住,沒骨頭似的順著墻倒了下去——湖邊的柳枝都沒他垂得做作風(fēng)情。他枕著手臂,迷糊間抬手扯住京紓的衣擺,不過一瞬,又松手垂落。

    京紓轉(zhuǎn)頭就走,步履生風(fēng),幾息就沒了蹤影。

    街巷中寂靜半晌,柳垂從拐角處現(xiàn)身,快步走到徐籬山身邊,把他扶了起來。

    徐籬山抬手順心口,被越來越強(qiáng)勁的醉意熏得腦袋發(fā)麻,京澄喝的什么酒,太他媽烈了。他哽了一口氣,勉力瞇開眼縫,看向不遠(yuǎn)處的一坨油紙,尤其遺憾,“餅沒法吃了?!?/br>
    “明日再賠我倆?!绷固嫠郾稠槡猓Z氣冷硬,“蘭京不能待了,我看你瘋得沒邊兒了?!?/br>
    徐籬山笑道:“怎么走?”

    “只要你開口,我?guī)阕??!绷拐f,“天大地大,自有去處?!?/br>
    柳垂總是沉穩(wěn)冷靜的,可有時又讓徐籬山覺得他天真。

    “那不是去處,是藏身之處。我喜歡逍遙,去哪兒都好,但我不想藏一輩子?!毙旎h山無力垂頭,抵著柳垂的肩,聲音嘶啞,“我不后悔那夜對京紓下手。既然是賭,我輸了,就認(rèn)?!?/br>
    柳垂不問他到底為何要?dú)⒕┘?,只垂眼看著他,“你輸了,吃了苦果,卻不悔改?”

    “總不能輸一次就認(rèn)命吧?”徐籬山眼前水蒙蒙的一片,他看不清柳垂身上的靛衣,也看不清周邊道路,自嘲道,“只是這局下得有點跌面兒,那些幾把sao話我說著都燙嘴?!?/br>
    “京紓不是風(fēng)流好色之徒,也不是心性易摧之輩,他不是好風(fēng)月的公子?!绷咕妫皠偛庞幸凰?,他是起了殺心的?!?/br>
    徐籬山“嗯”道:“可他到底沒殺我。京紓要?dú)ⅰ炝贿^抬指間,可我三番兩次逾矩作死,他卻沒有真下殺手,為什么?因為他要查我,也要用我。在有些事上,我這個剛回京的落魄庶子比他手下的強(qiáng)兵影衛(wèi)還要好使,比如接近二殿下?!?/br>
    “肅王若真惱了,也可殺你?!绷拐f,“人無軟肋,萬中有一,他便是那‘一’?!?/br>
    徐籬山閉眼,喃道:“所以我才說這是賭局嘛?!?/br>
    “其實我不懂,為什么要用這種賭法?”柳垂說,“太危險了。”

    #value!  “誒,你知道為什么有人會敗給美人計嗎,明明他們閱人無數(shù),要什么有什么?因為美人計成功的前提,就是這個送到你面前的人是適合你的,或許可以讓你想到落魄時得不到的白月光,或許可以彌補(bǔ)你身邊一直空著的那個位置,又或許最簡單的一點,他可以在床榻上和你合拍,讓你快樂……總之,這個人踩在了你的欲求上,無論是曾經(jīng)得不到的還是得到了又失去的,他都可以滿足你或者彌補(bǔ)你?!毙旎h山一頓,又說,“京紓不曾落魄,可是他一直在壓抑,手握實權(quán)、深得帝寵卻沒有野心,年輕氣盛、位高權(quán)重卻沒有色/欲,甚至連笑也不會,他把自己活成了無情無欲的神,可他終究是人不是神。這招確實風(fēng)險極高,可是垂哥,乖巧懂事打不破京紓自我監(jiān)/禁的牢籠?!?/br>
    柳垂在他說話間替他系好了風(fēng)領(lǐng),潑一盆冷水,“不能乖巧懂事?想想長寧侯府小姐的下場?!?/br>
    “一個在任何時刻都魯莽沖動的姑娘不能得京紓青眼,一顆會被輕易利用的棋子更不能走近肅王殿下身邊?!毙旎h山輕笑著說一句刻薄話,“她或許真有一顆愚蠢的真心,但這種東西,京紓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更別說他根本不稀罕。”

    “這其中的度實在不好把握,”柳垂說,“稍有不慎,你就得玩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