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小哥轉(zhuǎn)告郡主，老奴喪子心竭，不想見任何人，望郡主見諒?！?/br>
    “這……”小石頭有些為難，可他想了想比起重逢來，還是喪子的事更大，便爽快應(yīng)了下來，回前衙稟報(bào)去了。

    見傳話的走了，裴夫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王爺死了……郡主來了……

    郡主……回來了。

    第43章 陰謀陽謀

    得知裴夫人不愿見，縣令氣沖沖說道：“倒給這老奴臉了，待下官去……”

    “走吧?！笨ぶ鬟B聽都懶得聽了，神情淡漠，“也是要體諒一個(gè)失去孩子的母親?！?/br>
    縣令轉(zhuǎn)瞬變臉笑道：“對(duì)、對(duì)，郡主宅心仁厚，不與下人計(jì)較?！?/br>
    郡主臨走前又對(duì)程聿說道：“程大人可想做這里的縣令？”

    突然砸了這一句話，在場(chǎng)的人都紛紛看向程聿。

    程聿笑笑說道：“這恐怕不易，我這師爺，是有圣旨封印的?！?/br>
    郡主低眉想了片刻，了然，說道：“那就換個(gè)能與你好好相處的縣令吧?！?/br>
    眾人恭送郡主后，便有人低聲“莫不是要換縣令了”“那我們的縣令去哪”……

    縣令得意極了，定是要高升他，再遣個(gè)人來填補(bǔ)縣令的空缺啊。

    這幫傻不愣登的，他要去京師了！

    衙役那邊還沒有獵戶老四的消息，這邊裴夫人又已確定了李山前的身份，程聿手上還有一事要解決。

    他得去會(huì)會(huì)秦掌柜。

    縣衙已建十七年，牢房破敗，但未曾修葺過，以至于內(nèi)外破爛。

    大牢里頭墻壁斑駁，地磚缺失，走幾步就能見到小水坑，青苔滿布，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澀味。

    但程聿走到秦掌柜的牢房時(shí)，卻見這里被收拾得干凈整潔，墻壁和地上都鋪了干稻草，地上的稻草甚至還鋪了幾層厚的綢緞。

    桌上放著酒rou茶飲糕點(diǎn)，秦掌柜正悠閑喝茶。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什么大酒樓品茶呢。

    程聿并不氣他這副無賴模樣，只是悲嘆衙門墮落于此。

    旁邊的小石頭低聲說道：“大人回來后想把人放了，衙差大哥說人是你抓回來的，他才沒敢動(dòng)……但放了好多賭場(chǎng)的人進(jìn)來替他收拾整理，送酒送rou。”

    林飛魚聽得都覺得晦氣：“都是一幫助紂為虐的家伙。”

    “我猜也是他。”程聿看著牢里人說道，“酒好喝嗎，秦掌柜？”

    秦掌柜得意一笑，拿起酒杯朝他敬了敬：“好喝啊，程大人可要喝一口？”

    “那人血好喝嗎？”

    “秦某可沒喝過人血?！?/br>
    程聿俯身進(jìn)去，在他對(duì)桌坐了下來，說道：“怎么沒喝過呢，五年前想要推平賭場(chǎng)的前任縣令、四年前想上報(bào)州官揭露賭場(chǎng)私自用酷刑的老捕頭，還有米鋪韓掌柜、鐵鋪林夫人、天香酒樓王伙計(jì)，他們的血你不是都喝過么？若非我命大，你也嘗了我的血。”

    秦掌柜看著臉上掛彩的程聿，輕輕冷笑：“程大人雖說是世家子，可你如今也不過是被貶到山溝溝的土鳳凰，再無翻身的可能。

    我尊敬地叫你一聲程大人，并不是我怕你，而是我敬你?？赡憔淳撇怀猿粤P酒，就休怪有人要喝你的血了。一次喝不成，還會(huì)有第二次的——程大人?！?/br>
    程聿即便手腳皆痛，可坐得筆挺，氣勢(shì)并未輸他半分。

    他說道：“你知道為何那么多人都沒有將你拉下馬嗎？并不是他們沒有能力，并不是你能一手遮天，而是因?yàn)?，他們的手段不及你陰險(xiǎn)，他們太過坦蕩，太過光明正大，所以被陰毒的你攔截?！?/br>
    “程大人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想告訴你?！背添舱酒鹕?，目光灼灼地俯瞰他，“我跟他們不一樣。”

    秦掌柜皺眉，終究是被太過堅(jiān)定的對(duì)方影響了，便說道：“大人可是出身大世家的人，不要忘了自己正人君子的身份。”

    程聿輕笑道：“光明正大的手段我會(huì)，但陰險(xiǎn)的手段，我也會(huì)。正反明暗的手段在我兒時(shí)就已經(jīng)見過太多，我并不介意用卑鄙的手段去殺死一個(gè)該死的人?！?/br>
    “程聿你要做什么？”秦掌柜也站了起來，試圖揪住他。

    手還沒碰到人，秦掌柜的手就被小石頭的刀鞘給攔住了。

    程聿說道：“你最好現(xiàn)在就能殺了我，否則死的人就是你。”

    秦掌柜倒是想弄死他，可此刻他做不到。

    程聿冷笑，隨即帶著小石頭離開。

    從大牢出來，他便召齊了衙役們，說道：“無論是誰都不可以替秦掌柜傳遞消息，也不許任何人前來探望?！?/br>
    眾衙役立刻應(yīng)了一聲是。

    程聿又說道：“我與秦掌柜說了，我們衙門一定會(huì)弄死他，把他送到刑場(chǎng)砍他的腦袋。衙門上下每個(gè)人都已經(jīng)寫了一份他的罪證，要呈上上級(jí)衙門。所以若他與人通了氣，大概會(huì)把我們衙門八十八人全都?xì)⒘?。?/br>
    林飛魚：“……”

    眾衙役：“……”

    程聿語重心長說道：“我知道你們有人得了他的錢財(cái)會(huì)替他傳話，所以我將我們綁在了一條船上?？偠灾羲脑捦鈧髁顺鋈?，我們就要死光光了。而我也很公道，只跟你們說一句話——要死一起死?！?/br>
    眾衙役神情復(fù)雜地看向他。

    不是，您不是世家公子嗎，手段怎么這么卑鄙啊！

    林飛魚也完全沒想到他會(huì)說這些話。

    雖然聽著很卑鄙，可是她覺得很興奮這是怎么回事！

    程聿問道：“怎么，牢門還不關(guān)上？”

    衙役們神情一凜，吆喝起來：“把秦掌柜的門鎖死?。?！”

    誰要一起死，鬼才樂意！

    程聿十分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一人問道：“可要是大人要進(jìn)去怎么辦？”

    “簡單?！背添采斐鰞芍附徊嬖谝黄?，堅(jiān)定道，“叉出去?！?/br>
    “……”交代好了這些，程聿安心地去見了那刺殺自己的打手。

    打手一見他就跟見了鬼似的，驚恐地往后退：“不要過來！要?dú)⒛愕娜瞬皇俏遥瑒e跟我索命！”

    “鬼能這么瘸腿瘸手地站你跟前么？”程聿不忘安撫他，“我是人，不是鬼?！?/br>
    打手見他手腳都纏了紗布，散發(fā)著一股子藥味，這才安心了些。

    可一會(huì)程聿又說道：“但我確實(shí)是來索命的。”

    “……”程聿笑笑：“誰指使你來殺我的？”

    “沒有人?！?/br>
    “那要?dú)⑽业娜司褪悄?？?/br>
    “對(duì)！”

    “好?！背添舱姓惺种福诛w魚立刻奉上紙筆。

    程聿提筆開始寫書信，打手皺起了眉頭問道：“你這是干什么？”

    “給家里人寫信告狀啊?！背添矓Q眉肅色，已經(jīng)刷刷寫了三段話，“我要告訴我娘，你——陳明才，要?dú)⑽?，還差點(diǎn)殺了我?！?/br>
    “……”

    “她這個(gè)人手段比較凌厲，還十分護(hù)犢子?；仡^她一定會(huì)讓人把你殺了，再把你家里的老祖母老父親殺了，還有你兩個(gè)兒子一個(gè)女兒……哦還有你meimei，家里的老母豬都不會(huì)放過的?！?/br>
    “?。　贝蚴帚等?，“你們是程家！名滿天下的程家，絕對(duì)不可能做這種事！”

    程聿說道：“確實(shí)是名滿天下，可我家的頭銜也沒有積德行善活菩薩這些吧？有的都是什么雷厲風(fēng)行、驍勇善戰(zhàn)、足智多謀之類的。放心吧，秦掌柜能做到的事我們一樣能做，他做不到的事我們也能做?！?/br>
    打手面如死灰地癱坐在椅子上，半天都喘不了一口大氣。

    他不死心地說道：“大人在誆我對(duì)吧？”

    程聿冷笑，不理他，繼續(xù)寫家書。

    打手抓住他手里的筆，說道：“秦掌柜他就是這么威脅我的，大人你要明白我一個(gè)賤民的無奈和痛苦?！?/br>
    “我明白?！背添部粗f道，“但我娘發(fā)起脾氣來，只會(huì)比秦掌柜更兇殘。”

    打手幾近崩潰了。

    “只是我方才說了，秦掌柜能做到的事我們一樣能做，他做不到的事我們也能做。”

    “大人指的是什么？”

    “你若肯指證他買兇殺人，我便能讓他伏法。你若不放心，在你作證之后，我會(huì)將你們?nèi)疫B夜送走，贈(zèng)你們錢財(cái)，從此隱姓埋名?！?/br>
    打手痛苦萬分。

    其實(shí)他并不太相信堂堂程家會(huì)做這種卑劣的事。

    可他說的太真實(shí)了。

    萬一呢？

    程聿耐心說道：“我數(shù)到三，你給我一個(gè)準(zhǔn)確的答案?！?/br>
    說完就開始數(shù)數(shù)了。

    “一?！?/br>
    “二?！?/br>
    “三——”

    打手頓時(shí)驚慌，撲通一聲跪地，高聲道：“草民愿告發(fā)秦掌柜！指使草民刺殺程大人！”

    程聿欣然放下手里的筆，隨后將家書一扯，將筆和紙推到他面前，溫和道：“來吧，把所有的過程寫下來，簽字畫押?！?/br>
    末了他又問道，“哦對(duì)了，這是你自愿招供的吧？”

    “是，大人今日沒有來過，也沒有與我說過什么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