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真假縣令

    趙春景找過來的時(shí)候，程聿幾人正被小石頭往外推，非要他們?nèi)タ聪∑嫱嬉?，嚷著那雜耍好看。

    程聿察覺到他熱情得過分，不由問道：“石頭，難道你是自己想看，又沒余錢打賞，所以要從我們的口袋里掏錢？”

    小石頭憋紅了臉。

    十四補(bǔ)話說道：“吶吶，果然是。石頭你該不會是看上誰了吧？”

    “沒有！”小石頭終于說道，“是我覺得他們很可憐……”

    “誰可憐？”趙春景推開虛掩的門，肅色如閻羅，“誰在我臥龍縣的地界上可憐？”

    幾人沒料到他會來，趙春景大步跨進(jìn)，說道：“不過蘆葦叢里的男尸確實(shí)很可憐?！?/br>
    提及案件，程聿立刻問道：“趙大人，蘆葦男尸一案查得如何了？”

    趙春景嘆氣，程聿說道：“先坐下喝茶細(xì)說吧。”

    小石頭見他們聊案子，出于衙役的本能，還是站在了一旁，沒有再叨叨去看雜技的事。

    茶到手邊，趙春景也沒喝，說道：“那男尸如今還無人認(rèn)領(lǐng)，不過從師傅驗(yàn)過了尸，說男尸年紀(jì)還很小……不過十七八歲?！?/br>
    四人驚詫：“才十七八歲的年紀(jì)？”

    “是?！壁w春景說道，“從師傅是我們這最好的仵作，他說雖然尸體在水里泡了至少兩天，也有魚蝦啃咬過的痕跡……

    可是他的身體殘損到那種地步，并不全因魚蝦。而是……一開始，他的皮就被人剝了，又被刮了一次rou，這才扔進(jìn)水里?！?/br>
    林飛魚蹙眉問道：“什么叫做被剝了皮，又被刮了一次rou？”

    按照常規(guī)來說，不是連著一起說的么？

    “就是……”趙春景嘆道，“最開始他的皮被活剝了，應(yīng)當(dāng)是過了一陣子傷口快愈合了，又不知何故被剝了那結(jié)痂的rou……”

    四人聽得毛骨悚然，除了林飛魚，三人都打了個(gè)冷噤，只覺趙春景說的話比寒冬臘月還要刺骨。

    “手段如此殘忍？”林飛魚雖然不怕，可不代表她不震驚，“活著的時(shí)候剝皮？快好了又把rou給削了？”

    趙春景艱難說道：“是，我初聽時(shí)也覺可怕，唉……再有，從師傅說，摁壓時(shí)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內(nèi)臟有破損，死因是斷喉?！?/br>
    “太殘忍了?！笔膬墒只ゴ曛约旱母觳玻瑝合氯滩蛔∶俺鰜淼碾u皮疙瘩，難以置信地問道，“尸體都被破壞成這個(gè)模樣了，還能抓到兇手嗎？”

    “很顯然，不能。”趙春景失望道，“實(shí)在是找不到一點(diǎn)線索，雖然從師傅厲害，但是他不會讓尸體開口說話?！?/br>
    林飛魚抬頭：“尸體會說話?！?/br>
    趙春景嚇了一跳，這話跟邪門歪道有什么區(qū)別！

    程聿也點(diǎn)頭說道：“對，尸體是會說話的，他會告訴活人很多東西?！?/br>
    “你們兩個(gè)可不要胡說，小心被路過的道士給抓走了?！壁w春景說道，“你們也看見那尸體被毀成什么模樣了吧？哪有跡可循？”

    這會程聿才回過神來：“大人來找我們是有什么事吧？”

    案子不辦，卻跑來跟一群“平民”閑聊案子。

    這很難說沒有任何意圖。

    趙春景也不藏著掖著了，開門見山說道：“我想借一下林姑娘去協(xié)助驗(yàn)尸?！?/br>
    十四說道：“你們放著三十多年的老仵作不用，怎么要一個(gè)二十歲的姑娘去？你們仵作不會生氣嗎？”

    “從師傅只講技藝，從不會以資歷壓人。我們衙門上下，都是如此。”說完趙春景又像是“買一送一”對小石頭說道，“小兄弟來，我們也是以禮相待，不會看你年紀(jì)小就欺負(fù)你的。”

    “我在我們那也沒受欺負(fù)……”小石頭只差說他師傅是大名鼎鼎的捕頭，他可是有人罩著的呢。

    趙春景誠懇地說道：“林姑娘可愿意一同破案？”

    林飛魚說道：“從師傅既是個(gè)厲害的人，怎會還要我協(xié)助？我……不過是家里經(jīng)營義莊，并不太懂?！?/br>
    “實(shí)不相瞞，從師傅上了年紀(jì)，眼睛有些昏花，他與我說，總怕有些地方?jīng)]看清，要我尋人協(xié)助。我便想到了林姑娘，就趕緊來了。”

    他的模樣真摯得不像是一個(gè)縣令。

    至少跟麒麟縣的縣令全然不同。

    程聿看著他，那張臉皮貼合著rou，根本看不出一點(diǎn)易容的樣子。

    他忽然開口說道：“我們來到臥龍縣后，從未說過我們的姓名，尤其是在大人面前?？墒谴笕嗽鯐溃樟?？”

    他一說林飛魚三人才反應(yīng)過來。

    對啊，趙春景怎么知道這事？

    打聽過？

    可是跟誰打聽？

    幾人立刻警惕起來，氣氛僵持，盯著他要看看他怎么說。

    趙春景卻是不慌不忙，反而是看著程聿，緩聲開口道：“誒？程聿，你是真打算不認(rèn)我這個(gè)舊同窗了啊?！?/br>
    “……”此話一出，四人都愣了愣。

    尤其是程聿，他千想萬想都沒想到趙春景會來這么一句。

    他認(rèn)識他？

    真的是趙春景？

    可怎么又突然認(rèn)得了？

    趙春景笑道：“我早知你小子在麒麟縣做師爺，身邊有誰我也是知道的。一個(gè)很厲害的女仵作，一個(gè)身手很好的小捕快，一個(gè)會畫畫的小畫師。你出現(xiàn)在裴玉蓉府上的時(shí)候，我就知道你也是來查案的了。”

    程聿問道：“那你怎么不在第一時(shí)刻跟我相認(rèn)？”

    “哎，你不也是裝作不認(rèn)識我?！?/br>
    程聿眨眨眼，這……好像是很好的說法。

    但初見時(shí)他的表現(xiàn)卻太不正常了。

    趙春景說道：“當(dāng)初在京師你我交情并不深，話也沒說過幾句。后來各自入仕，也沒碰頭。這一別兩年再見，我見你不認(rèn)我，那我怎好舔著臉高攀。畢竟你可是世家公子啊，我不過是個(gè)商人子弟?！?/br>
    他說的很順暢，似乎很有道理。

    程聿也不急著拆穿，只是笑道：“原來如此，我是見你不認(rèn)我，我也不敢認(rèn)你，在想莫不是那次梨園的事開罪了你，你一直記恨我?！?/br>
    “哎！梨園那次是我睡過了，總不能讓你們十輛馬車三十人都等我吧？是我的過錯(cuò)，不能說是你們撇下了我?！?/br>
    “哦——”程聿本想誘他破綻，誰想他竟很自然地就接上了話。

    簡直是天衣無縫。

    連他都要相信他就是真正的趙春景了。

    趙春景起身說道：“等案子破了我們再敘舊，我要先回衙門了。林姑娘考慮一下，若午前你仍不來，我只能去張貼告示聘人了，那屬實(shí)遺憾，請您務(wù)必前來，趙某感激不盡?！?/br>
    “趙大人客氣了?！绷诛w魚沒有立即答應(yīng)，衙門之間的事，穩(wěn)妥起見，她還得問問程聿的意思。

    程聿送趙春景出了門，沒有隨之下樓。

    林飛魚說道：“他難道真的是趙春景？”

    “他不是?！背添岔馕⒊粒⒅训綐窍碌内w春景，“雖然他對答如流，也知往事，可真正的趙春景是不會喝酒的?！?/br>
    所以他到底是誰？

    他不是趙春景，那他是怎么知道他與他同窗時(shí)候的事的？

    是真的趙春景告訴他的么？

    那真的趙春景怎么不現(xiàn)身？

    被cao控了？有難言之隱？

    林飛魚問道：“那我們還去衙門嗎？”

    “去。”程聿說道，“既是協(xié)同他破案，我也想破破他的案，看看他到底是誰。”

    第56章 人彘

    許是出了蘆葦男尸案，當(dāng)程聿幾人來到衙門時(shí)，門前來了不少圍看的百姓。

    衙役在門口一再說了案子沒破讓大伙先去忙，可無人聽從，都指望能得到第一手的閑談資本。

    衙役見催不動，就放棄了。

    這時(shí)見有四人從后面擠到前頭來，便說道：“哎！你們可真愛湊熱鬧，我說了案子沒著落，都先回去忙吧。”

    程聿說道：“是你們大人邀我們來的?！?/br>
    衙役立刻就明白了，連忙側(cè)身：“大人交代過我們了，是程大人對吧？快請進(jìn)?！?/br>
    很快就有人進(jìn)去通報(bào)，趙春景丟下手頭的事就跑來了，欣喜道：“我的幫手來了。”

    他向眾人介紹說道：“這位就是林飛魚林姑娘，麒麟縣的仵作。那安王爺和鬼新郎一案，都是林姑娘驗(yàn)的尸。”

    旁人嘩然，驚奇不已。

    “原來這就是那個(gè)女仵作。”

    “沒想到年紀(jì)這么輕。”

    “分明還是個(gè)小姑娘啊?！?/br>
    頭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眾人夸贊打量，林飛魚不是受寵若驚，而是想躲。

    躲開那灼灼目光。

    回到陰影之下。

    程聿見她不自在，低聲：“這是你應(yīng)得的贊譽(yù)，不必拘謹(jǐn)。”

    “我知道……可是習(xí)慣這東西，一天兩天改不了?！绷诛w魚往他一側(cè)站了站，擋住了一些凝視，心里總算是松弛了一些，“師爺救我。”

    自小就被眾星捧月的人確實(shí)不太理解為何不能堂堂正正接受這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