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往后面瞥了一眼。

    幾人看去，十四就認(rèn)出來了：“那不是那個(gè)砸店的背刀客嗎？”

    程聿偏身問林飛魚：“你村里人？”

    林飛魚說道：“不認(rèn)得，沒印象。也可能是同一個(gè)渡口下船，但不是進(jìn)村的。”

    “還有別處可去？”

    “獵戶。”林飛魚想起來了，“我們那幾個(gè)村子都在深山老林，山貨多，野獸也多，有許多外地的獵戶慕名而來。以前野獸多的時(shí)候山上到處都是獵戶的木屋，我離家的那年，好像少了很多，如今不知道怎么樣了?！?/br>
    “這么一說就通了?！毙∈^說道，“那人看著就像獵戶，生得牛高馬大，力氣驚人，脾氣也直爽，背上還帶著兵器?！?/br>
    比起挖土貨的人來，好像獵戶的身份更適合那背刀客。

    船過一夜，到了次日下午，林飛魚四人和背刀客下了船。

    那背刀客看了看他們，似乎有點(diǎn)意外他們也在這下船，但沒有多問，就自己奔進(jìn)山路上。

    又將他們甩在了身后。

    林飛魚四人在路上攔了輛車，給了錢往橋西村去。

    到了夜里車夫給他們尋了個(gè)農(nóng)戶家住，明日一早再趕路。

    這兩日天晴，夜幕一沉，沒有幾盞燈火的村落更顯漆黑，也襯得天穹繁星更甚。

    如明珠倒掛點(diǎn)綴，大小遠(yuǎn)近不同，明暗忽閃，那是最好的畫師都比擬不出來的空靈意境。

    林飛魚難得在院子里賞這星辰，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好好看過這天幕了。

    十四挪了張小凳子出來，又給她遞了一個(gè)地瓜：“那大伯剛從灶臺(tái)里煨好的，可香了?！?/br>
    林飛魚接了過來，手燙得不行：“你不覺得燙??？”

    “不燙啊?！笔牡ǖ啬弥韯兤?，一點(diǎn)也沒有被燙著的模樣。

    一會(huì)程聿也出來了，左右手顛著一個(gè)煨蕃薯，邊走邊“雜耍”，看得十四發(fā)笑：“師爺你再顛熟練些就可以去街頭賣藝了?！?/br>
    “燙燙燙?！背添沧讼聛恚纱嘟枰屡跏?，長松了一口氣，“欲得美食，需先過關(guān)斬將?！?/br>
    林飛魚說道：“師爺也好這口？我還以為就我喜歡呢。兒時(shí)我父母也會(huì)在做飯時(shí)扔一個(gè)進(jìn)去，但只有一個(gè)，都是給我弟弟吃的，沒我的份?！?/br>
    要不是十四給她拿了根蕃薯，她都忘了有一陣子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拿一根燙呼呼的煨蕃薯，坐在院子小板凳上，邊看星星邊吃香噴噴的蕃薯。

    如今她沒有太大的念想了，也不饞這口了，只是覺得原來兒時(shí)自己的愿望竟如此渺小。

    可即便那樣渺小，也從未實(shí)現(xiàn)過……

    十四笑道：“這家大伯是個(gè)好人，把我們當(dāng)小孩寵呢?！?/br>
    一會(huì)小石頭也出來了，四人排排坐，吃蕃薯看星星，閑聊著趣事。

    林飛魚看看左右同行的伙伴，心中生出一絲絲暖意來。

    如此平淡，如此溫暖，正是她這么多年來一直想要得到的。

    慶幸那天她沒有從河里跳下去。

    沒有了結(jié)自己。

    只要活著，那遇見的人，碰見的事，終有美好幸事……

    這么多年她不是一直都靠著“明日定有朝陽”的念想支撐活著的嗎？

    可那日是當(dāng)真絕望了……

    她心中感觸頗多，低頭對十四說道：“那日真的謝謝你阻止我跳河?！?/br>
    十四仿佛知道她為何謝自己，笑道：“飛魚jiejie應(yīng)該謝自己?！?/br>
    “嗯？謝自己什么？”

    “謝自己在最后關(guān)頭想起了得活著，不能死?！?/br>
    林飛魚微頓，她想起來了嗎？好像還是十四將她攔住了。

    “你們有沒有聽見……”吃蕃薯吃得一嘴黑的小石頭艱難說道，“鬼叫聲？”

    程聿嚇了一跳：“哪有鬼在叫？”

    小石頭豎起耳朵聽了聽，肅色說道：“真的有。”

    三人彈了彈耳朵，仿若聾子：“沒有聽見?！?/br>
    小石頭還是篤定有，起身往外走，三人也跟了上去。

    這山野的人家少，住得也遠(yuǎn)，從門前小道出來，就一點(diǎn)燈火就看不見了。

    小石頭吹亮隨身帶的火折子，藉著微弱燈火走在前頭。

    跨過一條小溪流，鉆進(jìn)茂盛的草叢里，那黑梭梭又顯得陰森的地方看得三人頭皮發(fā)麻，可還是跟了過去。

    走了片刻小石頭就停了下來，三人從他背后探頭：“我、我好像也聽見了?！?/br>
    “真的有鬼啊?！?/br>
    “跑啊！”

    “跑什么——”林飛魚一把拉住要跑的程聿，氣笑了，“師爺你再仔細(xì)聽聽。”

    程聿緊閉眼睛聽了會(huì)，驀地睜眼：“好像是哀嚎聲。”

    “就是哀嚎聲。”

    四人急忙扒拉開草叢，那聲音也聽得愈發(fā)清晰。

    分明是個(gè)老人家的聲音。

    那人似乎也聽見了有人過來，呼救聲又大了些。

    片刻五人終于碰頭，果真是個(gè)老人家，正坐在地上求救，地上還有個(gè)背簍，再細(xì)看背簍旁，竟躺了個(gè)小姑娘。

    那老者一見他們?nèi)缫娖兴_，顫聲說道：“救、救命啊——”

    第72章 山上客人

    老者已過七旬，是住在半山的人家。年輕時(shí)是獵戶，后來年邁就改去挖采山貨了。

    今日本來是背著半簍子山貨要跟山下的人家和過客換東西的，誰想腳下一滑摔傷了，走也走不動(dòng)。

    帶著的七歲孫女天生是個(gè)小啞巴，老者怕她一人去呼救回頭被人拐走，就不許她離開。

    在這喊了半天，孫女也睡著了。

    “好在等來了你們?！崩险呓舆^十四遞來的茶水，感激說道，“要不是你們，到了夜里我們爺孫指定要被野獸吃了果腹?！?/br>
    旁邊的農(nóng)戶老伯說道：“今晚家里來了這四位客人，煮的飯菜都吃完了，沒有剩飯，還有幾條煨蕃薯，我拿來給你們吃吧?！?/br>
    程聿也說道：“石頭，去拿點(diǎn)干糧來?！?/br>
    小石頭立刻去房里拿了rou干和餅子。

    老者千恩萬謝，和孫女稍微吃了點(diǎn)東西，這才繼續(xù)說道：“我這腿自己恐怕動(dòng)不了了?！?/br>
    他有些難為情地開口跟農(nóng)戶說道，“老哥能不能替我喊幾個(gè)人送我上山，銀兩可能給不起……但皮褥子毛衣、山貨還值點(diǎn)錢，只管拿?！?/br>
    農(nóng)戶搖搖頭：“你知道這附近統(tǒng)共也就幾戶人家，壯年都去鎮(zhèn)上縣里了，只留下些老弱病殘。我要是年輕個(gè)十歲，就把你扛肩上送回去了。”

    兩人齊齊嘆氣，只嘆自己年老體弱不爭氣。

    程聿說道：“那上山報(bào)個(gè)信，讓你家人來接你。”

    老者說道：“山下的壯年都走了，更何況是山上的……家里也就一個(gè)老太婆在。我倆這一宿沒回，不知道她得著急成什么樣子?！?/br>
    林飛魚四人相覷一眼，眼神略一交匯，便有了默契的想法。

    “我們送吧?！?/br>
    老者訝然：“不會(huì)耽誤你們事吧？”

    林飛魚心中頗有觸動(dòng)，有人幫忙便要?dú)g呼了，老者卻還想著會(huì)不會(huì)耽誤他們。

    老者也是個(gè)善良的人。

    幾人本來就想幫忙，如今更是樂意幫了。

    “不會(huì)?！绷诛w魚說道，“就是我們雖然年輕，但也扛不起您，只能做您的拐杖扶著您走，您能自己走嗎？”

    “能、能?！崩险吒屑ふf道，“多謝了啊?！?/br>
    一會(huì)老者與他們說了路線，四人見外頭月亮升起，路也不暗，聽說上山是有石階的，怕山上的老婆婆等得著急自個(gè)下山找，萬一出了什么意外……

    一商量，便打算連夜送人回去。

    農(nóng)戶尋了兩盞破舊的燈籠出來送給他們照明，循著老者指的路往山道走。

    這夜路有月光和燈火照著，倒也明亮。

    人又多，即便周圍樹林總傳來詭異的鳥叫聲和獸聲……但老者都能一一說出這是什么鳥，這是什么獸。

    “那鳥里頭啊，叫得最恐怖的就是冤魂鳥了……一來總是在清明前后叫得勤快，二來周身漆黑卻有一雙赤目，看著嚇人?！?/br>
    “鬼鸮叫得也可怕，總在夜里出現(xiàn)，長得毛茸茸的，抓山鼠倒是厲害。”

    老者在自己熟知的認(rèn)知里侃侃而談，四人也聽得入神。

    小孫女已經(jīng)在小石頭背上酣睡，小石頭本就有功夫底子，身體也好，背著個(gè)人都比他們走得快，上山連氣都不帶喘的。

    看得左右要人攙扶一蹦一蹦上臺(tái)階的老者感嘆道：“小兄弟一看就是練家子。”

    程聿說道：“石頭的功夫確實(shí)很好?！?/br>
    “你是城里的公子哥吧？”

    “算是吧?！?/br>
    老者又對林飛魚說道：“姑娘平日并沒有少做粗活啊?！?/br>
    林飛魚問道：“是手太粗了么？”

    “這是其一，其二是姑娘力氣也不小，比這公子還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