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婚事，是抗拒了要遭大難的？”陳明玉語氣清冷，“我娘已經(jīng)過世了，你說什么都顯得是對的，不是嗎？”

    “爹有苦衷?！卑餐鯛斪苑Q“爹”之后，整顆心都要飛起來了。

    原來為人父會如此有樂趣啊。

    楚西山問道：“能不能問問，您的苦衷是什么？”

    安王爺默了默，就在陳明玉要離開時(shí)，旁邊的暗衛(wèi)說道：“王爺！您再隱瞞身份怕是要再釀成大錯(cuò)了！”

    “你真是多嘴。”

    “王爺饒命！”

    楚家人都吃了一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楚七妹年紀(jì)還小，便問道：“王爺是什么呀？”

    楚三刀捂住她的嘴，急忙領(lǐng)著家人下跪，卻被陳明玉攔住，定聲說道：“你說你是王爺，我需要看證物。”

    安王爺眼底閃過一絲欣賞，如此小心謹(jǐn)慎又多疑……多像他啊。

    暗衛(wèi)當(dāng)即摸出王府腰牌給幾人看，說道：“王爺斷不會將證實(shí)身份的東西帶在身上，但我是王府侍衛(wèi)。侍衛(wèi)只會伺候皇家人?！?/br>
    “本王無意冒犯你們的家境，只是……”安王爺抬頭掃視了一眼這簡易屋子，連個(gè)茶杯都不是瓷的，而是砍的竹段，“你們這樣貧寒，并沒有招惹騙子來的可能?！?/br>
    他從身上取下一塊玉佩，那玉佩以貔貅為樣雕刻，黃潤通透，再不識貨的人也知道它的貴重性。

    他說道：“單是這一塊貔貅黃玉，已可以買下整座山頭?！?/br>
    楚三刀和楚西山是家里負(fù)責(zé)采買的人，偶爾會弄了山貨去鎮(zhèn)上賣，再換米油回來，一眼就看出這黃玉確實(shí)價(jià)值不菲。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nèi)揖退阗u了做下人都不值這個(gè)錢。

    “其實(shí)……”楚嬸說道，“明玉和王爺長得太像了……說是父女，也沒什么好懷疑的?！?/br>
    安王爺面露欣慰：“多謝楚夫人說這樣的話。我于明玉母女有愧，如今能見到明玉，也是此生無憾了。”

    “你來找我做什么？”陳明玉盯著他，仍舊沒有放下警惕，“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你也休想帶我走?！?/br>
    安王爺眼神微頓，他真想問問她，這里有什么好？

    窮！

    窮酸鬼！

    白流他皇家人的血了！

    安王爺語氣溫和：“我只是想作為父親來看看你，往后你想如何，都看你自己的意愿。要留我便給你修個(gè)山莊，遣些下人給你，讓你……”

    “我不用。”陳明玉仍是百般拒絕，“我如今過得很好，你見過我便好了，走吧?！?/br>
    楚三刀頓覺她這態(tài)度有些過了，輕聲斥責(zé)：“明玉，不可無禮?！?/br>
    陳明玉起身說道：“你們走吧，我不會走，也不要你的任何東西?！?/br>
    說著她就往外走，楚西山趕緊跟了過去。

    留下楚三刀不斷跟安王爺?shù)狼浮?/br>
    陳明玉快步走到外面，捂著心口難受極了。

    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高興的。

    “明玉?！背魃娇觳阶邅恚f道，“臉都白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沒事……”陳明玉緩了緩說道，“為什么他要出現(xiàn)？”

    她的雙眼微紅，質(zhì)問道，“娘那么辛苦地和我過了十四年，如今娘走了，他就出現(xiàn)了，那娘之前受的苦呢？就什么都過去了嗎？我怎么能跟他走，去過榮華富貴的生活。他讓我感到不安，只想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br>
    “那就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楚西山擁她入懷，給予她自己所能給的安然，“等你能接受他的時(shí)候，再……”

    “接受？”陳明玉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最后還是勸我回到他的身邊？認(rèn)他做父親？”

    楚西山的心情也很復(fù)雜：“我心底不想，我從小就在山林長大，習(xí)慣了這里的山水鳥獸。只是我們?nèi)际谦C戶，沒有別的路可選。

    可你不一樣……你本來就是有錢人家的姑娘，怎么能跟我們一樣受苦。

    明玉，你應(yīng)該過更好的日子，不用為錢煩心，可以像個(gè)真正的姑娘那樣買新衣，買脂粉啊。”

    他說著沮喪起來自己的無能：“這些都是我給不了你的。”

    陳明玉又氣又笑：“我要是圖這些，早在跟你成親前我就嫁了鎮(zhèn)上的土財(cái)主了。”

    “我知道我知道。”楚西山嘆道，“只是那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他要給你的富貴，是你本該擁有的?！?/br>
    “我不想走。”

    “這些后面再說，他找了你們十七年，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來，至少證明他是真的在乎你的。你好好跟他說話，不要慪氣?！?/br>
    陳明玉也覺對王爺?shù)膽B(tài)度太差，便點(diǎn)點(diǎn)頭。可胸口那團(tuán)氣還是沒有消失，突然覺得更悶了。一股惡心感涌上胸腔，俯身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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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爺上山時(shí)是胸有成竹能接走女兒的，再斷了跟楚家的關(guān)系。

    可沒想到她性子之倔完全隨了她那賤人母親……非但不愿跟他走，連話都不愿和他多說。

    還沒等他頭痛完要怎么弄走她，就在眾人確切的語氣中聽見了一個(gè)更壞的消息。

    ——陳明玉有身孕了。

    他怔了怔，絲毫不為這個(gè)“外孫”高興，反而覺得陣陣惡心。

    太……惡心了……

    他的女兒竟然懷了一個(gè)獵戶的孩子。

    難道他要把楚家也接到封地，成為所有百姓的閑談和笑資嗎？

    他——絕不同意！

    楚家人都沉浸在陳明玉有孕的歡喜中，安王爺也露出了微笑：“好、好，本王要有外孫了?！?/br>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這句話，陳明玉聽見了……可她心里抵觸他，根本不想親近與他的父女關(guān)系。

    過了五日，山上獵戶陸續(xù)知道這消息，因山頭獵戶統(tǒng)共也沒幾家，這可是大事，便紛紛來道賀。

    旁人見了安王爺和他的暗衛(wèi)，便問是誰。

    一問竟然是陳明玉的生父，但楚家人怕他們有壓力，便沒有說他的身份。

    到了夜里，白日的喧囂散去。

    安王爺尋了陳明玉，說道：“爹知道你不愿走，那爹也不為難你。此次來見你，也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好好長大……如今見你出落得亭亭玉立，又嫁了疼愛你的夫君，爹心里的石頭也放下了?！?/br>
    他感嘆說道：“我可以安心下山了?！?/br>
    陳明玉有些意外他就這么放下了，明明這兩天她能感覺得到他的不悅。

    “明日一早爹就走，你不愿爹打擾你的生活，爹也不會再出現(xiàn)?！卑餐鯛?shù)吐曊f著這些話，嗓音微顫，“可惜的是，我來得太遲了，沒有見你母親一面，跟她說聲抱歉，是我來晚了。她一個(gè)女子帶著你，想必受了很多苦吧?！?/br>
    他說的實(shí)在太過悲涼，陳明玉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一時(shí)動然。

    她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若真的對娘親有愧，就不至于到現(xiàn)在還沒有去祭拜她。”

    安王爺默然：“你是恨爹的，爹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這就走?！?/br>
    陳明玉見他真的就下山了，狠了狠心轉(zhuǎn)身就回了屋里……她隱隱為自己找到了一個(gè)抗拒靠近他的理由而慶幸。

    她進(jìn)了屋里，楚嬸說道：“玉兒，你爹呢？怎么就你一個(gè)人進(jìn)屋，夜里山林野獸多，讓他少走動。”

    “我把他趕走了。”陳明玉說道，“他口口聲聲說對我們母女愧疚，可是到如今他都沒有去祭拜過我娘，去見見她?！?/br>
    楚嬸大驚：“玉兒你冤枉他了。在他來的第一晚，他就求了你公公帶他去你娘的墓前。又叮囑我們別告訴你，怕你聽了傷心?！?/br>
    陳明玉一愣。

    楚嬸又說道：“那天他對你娘說了許多抱歉的話，說自己沒有照顧好她，辜負(fù)了她，一個(gè)大男人還紅了眼，聽得我都掉了淚。

    玉兒，你爹是真的覺得對不住你娘，對不住你。血濃于水，你怎么就那么恨他呢？

    一個(gè)王爺被賜婚，你瞧話本里都不敢違抗皇命啊，不是嗎？如今他來找你，對他又有什么好處？無非就是對你娘愧疚，還愛著你娘，所以想對你好啊。”

    陳明玉怔神，原來她對他的誤會那么深……

    可對她的指責(zé)，他都不舍得辯解讓她難堪。

    巨大的愧疚感襲來，陳明玉驀地想到這山里夜路的可怕，急忙出門奔下山追了上去。

    “爹！”

    陳明玉的聲音在山林里回蕩著，驚得鳥獸飛起，在林中撲騰起一陣雜亂聲音。

    她小跑下去，安王爺愕然：“你……你叫我什么？”

    “爹?！标惷饔窨粗侄暫傲艘痪?，隨即在他臉上看見了難以形容的笑顏。

    安王爺笑著，眼里都有了淚。

    這是他的孩子啊。

    有人喊他爹，他是有孩子的人啊。

    安王爺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情緒，說道：“爹真的很高興?！?/br>
    陳明玉說道：“你日后……若有空，可以來看看我。”

    “好、好……”安王爺說道，“會的，你也要好好養(yǎng)身體，照顧好自己?！?/br>
    此刻陳明玉才完全放下對他的芥蒂，若是母親還在世，也會這么叮囑自己吧。

    如今母親不在了，父親的出現(xiàn)彌補(bǔ)了她對親情的巨大渴望。

    陳明玉滿眼淚水地點(diǎn)點(diǎn)頭。

    往后，她有爹了。

    娘，您不必再擔(dān)心我了。

    第99章 番外二十四年前（二）

    安王爺幾乎每個(gè)月都會來一次山里，每次來都給她帶很多東西，吃喝用度外，還有嬰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