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師叔

    大霧彌漫。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顏色。

    衛(wèi)韜快步出了白柳莊，忽然毫無征兆停住腳步。

    就在剛才，他又有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

    來自身后的目光有如實(shí)質(zhì)。

    就像是一條冰冷滑膩的毒蛇，在身上來回巡梭。

    他猛地轉(zhuǎn)頭，向著后面看去。

    只見到連成一片的建筑，在茫茫霧氣中影影綽綽，只能分辨出大致輪廓。

    看著就像是一頭趴伏的巨獸，要將靠近的生命盡數(shù)吞噬。

    衛(wèi)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緊了緊背上碩大的包裹，加速向前趕去。

    他不知道那道目光是不是白悠悠，也并不想去細(xì)究。

    更不想再返回白柳莊探查清楚。

    以不變應(yīng)萬變，三十六計(jì)走為上。

    就是衛(wèi)韜此時此刻的想法。

    如果窺視目光的主人任由他離開。

    那大家就此一別兩寬，此后最好再也不要相見。

    如果她不愿意讓他走。

    其實(shí)也不是不行。

    只要能勝過他的雙腿和拳頭，自然就能將他留下。

    衛(wèi)韜的速度越來越快，對于身后窺視目光的感覺也越來越弱。

    直到越過一片稀疏樹林后，那道目光終于完全消失不見，再也沒有了那種如蛇在背的冰冷滑膩感覺。

    他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表情平靜，心態(tài)平和，沿著紅線門留下的標(biāo)記，不急不緩向前走去。

    ……………………

    白柳莊中心，最高的閣樓頂部。

    一道白色身影靜靜站在那里。

    她的目光沉靜幽深，透過籠罩天地的大霧，投注到村外的某個方向。

    忽然咔嚓一聲輕響。

    通向閣樓的木門被推開了。

    緊接著，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悄然出現(xiàn)在她的身側(cè)。

    和她一起注視著遠(yuǎn)方。

    老者緩緩開口，聲音平和，“許久不見，翎羽師侄實(shí)力又有進(jìn)境，當(dāng)真是可喜可賀?！?/br>
    他一出口，便直接稱呼翎羽，而不是悠悠依依。

    她微微笑道，“能得到金師叔夸獎，確實(shí)可喜可賀?！?/br>
    老者指了指村外，話鋒隨之一轉(zhuǎn)。

    “就這么放那些人走了？”

    “那里面至少有兩個氣血一轉(zhuǎn)的武者，用來制作血神丹的話，會是相當(dāng)不錯的材料。”

    她笑容不變，緩緩搖了搖頭，“畢竟他們是白悠悠喂養(yǎng)的狗子，白依依似乎也有參與其中。

    我殺了他們?nèi)菀?，若是后面她們兩個鬧將起來，還不是需要我出來勞心費(fèi)力，為她們收拾剩下的爛攤子？”

    “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翎羽師侄會有這種想法，讓老夫都生出了些許錯覺。

    不知道以前的血腥殺戮，和現(xiàn)在的溫柔體貼，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我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就像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甚至都有些弄不清楚，我到底應(yīng)該是白悠悠、白依依，還是現(xiàn)在的白翎羽?！?/br>
    金長老收回目光，隨意觀賞著閣樓內(nèi)的壁畫雕刻，依舊以平淡隨和的語氣道，“那么，殺掉了老夫弟子長淵的，又是哪一個你？”

    “長淵死了？”她微微蹙眉，疑惑問道。

    “在老夫面前，翎羽師侄沒有必要再裝下去，因?yàn)槟遣]有任何用處。”

    “我是真不知道長淵死了，不過如果金師叔非要以為是我殺了他的話，那就是吧?！?/br>
    她淡淡笑著，“反正我一直看他不爽，早晚都會取他性命?！?/br>
    金長老看著她，忽然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宮師姐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閉死關(guān)了？”

    “我這次出來前，老師便和我提起過?！彼c(diǎn)點(diǎn)頭，表情寧靜淡然。

    “你竟然不害怕么？”金長老問。

    “沒有了老師的照拂，我確實(shí)是有些焦慮，所以之前一段時間都是她們兩個出來，好讓我躲起來逃避現(xiàn)實(shí)?！?/br>
    她幽幽嘆息，下一刻卻又展顏笑道，“不過，師侄就算再擔(dān)心害怕，也不會怕到金師叔的頭上。”

    “不會怕到我的頭上？

    我看你當(dāng)真是膽大包天，視各種規(guī)則如無物。”

    金長老聲音轉(zhuǎn)冷，猶如外面呼嘯的寒風(fēng)，“不僅肆意干擾下面各壇運(yùn)作，還對老夫的弟子狠下殺手，你莫非以為，宮苑師姐閉關(guān)之后，還能像以前那般護(hù)持你的周全？”

    “金師叔此言差矣?！?/br>
    她眼波流轉(zhuǎn)，落在老者身上。

    “在很多時候，師侄確實(shí)有些肆意妄為，但若論起膽大包天，金師叔應(yīng)該比我更加配得上這一形容才對?！?/br>
    “別的事情不提，就說金師叔身為定玄長老，卻暗中加入青蓮教，還在其中擔(dān)任了紅燈會副會主的職務(wù)，

    后面更是將我這個涉世未深的師侄拉入進(jìn)來，不就是想通過我，將老師也拖下水么？”

    “當(dāng)然，真要說起來，這些其實(shí)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金師叔此次北上，竟然改變血煉計(jì)劃，想要直接屠滅一城，簡直是瘋子都做不出來的喪心病狂之舉?！?/br>
    “如果將來事情敗露，晚輩自然逃不了教門的責(zé)罰，但是金師叔又會落得個什么下場，你應(yīng)該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金長老面無表情道，“不過是多死一些人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將整個蒼遠(yuǎn)城全部屠光，死的人也比不上漠州此次叛亂?！?/br>
    她驀地一聲冷笑，“金師叔這句話說出來，晚輩看你幾十年算是白活了。

    漠州之亂，天災(zāi)乃是主因，亂民乃是主體，朝廷和地方節(jié)度使自會派兵鎮(zhèn)壓，教門對此也并不會太過在意。

    但你搞屠城血煉，便算是犯了整個教門的忌諱，到時候七宗齊至探查，你金無傷又有幾個腦袋夠拿來砍的？”

    金長老閉上猶如深潭的眼睛，唇角一縷笑容緩緩散開。

    “老夫不管以后，只看眼前。

    若能讓我擁有超過宮苑的實(shí)力，就算殺在多人也無所謂。

    而且長淵已經(jīng)死了，只要再將你打死，短期之內(nèi)又有誰會知道，老夫在教門之外的另一個身份？”

    “金師叔想打死我，那就來啊?！?/br>
    她微微側(cè)頭，“我就在這里，看金師叔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你自己找死，也就怪不得老夫了，還有你養(yǎng)的那些狗，也自有隆昇等人前去宰殺。

    能讓他們陪你共赴黃泉，師叔也算是對得起你了?！?/br>
    金長老驀地閉口，一掌拍出。

    她靜靜站在那里，依舊笑意盈盈。

    沒有躲閃，也沒有出手。

    忽然，一道身影從大霧中鬼魅升起，越過那道白衣白裙的身影，同樣一掌拍出。

    咔嚓！

    雙掌相對，閣樓碎裂。

    碎石斷木炸開，向著四面八方激飛。

    一片殘?jiān)珨啾谥g，兩道身影相對而立，相隔丈許距離。

    煙塵散去，金長老看清楚那人面孔，瞳孔驟然收縮。

    ……………………

    急追片刻。

    衛(wèi)韜終于綴上了武館的隊(duì)伍。

    前后相隔大概里許的距離。

    他既沒有直接趕上，也沒有落后太遠(yuǎn)。

    就吊在后面慢慢跟隨。

    半個時辰過后，紅線門大隊(duì)離開平原，開始進(jìn)入丘陵地帶。

    或許是因?yàn)檫h(yuǎn)離了白柳莊，一直緊繃的心情有所放松。

    再加上昨天折騰半夜，大早上又收拾趕路的原因，在進(jìn)入丘陵地帶不久，一眾記名弟子便氣喘吁吁，精神和體力有些支撐不住。

    周師傅見此情況，只能下令找一處避風(fēng)的地方停下休息。

    衛(wèi)韜便也隨之止步不前。

    然后找到一處隱蔽石洞，躬身鉆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