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鋪?zhàn)?/h1>
旭日銜青嶂,晴云洗綠潭。 風(fēng)煙俱靜,天山共色,是難得的好天氣。 仰春一覺醒來已是日上叁竿,屋外隱隱傳來丫鬟們的說笑聲,她坐起身,透過窗外見薺荷領(lǐng)著一眾丫鬟在繡女紅,石桌上還放了一盤果子,氛圍輕松和美極了。 她看著也不由覺得歡快,喚了一聲,薺荷連忙放下手頭的東西,向她走來。 “二小姐醒了,東西收收起來,準(zhǔn)備伺候了?!?/br> 很快,盥洗的物品一一端來,仰春邊洗漱邊問道:“今日有無事?” 薺荷回道:“無甚大事。叁少爺來過,我說二小姐還未醒,他便回去了。大少爺著秋霜來告,藥苑的大夫說大少爺?shù)娘L(fēng)寒好了七七八八了,接下來只需用心修養(yǎng)即可。” “父親呢?” “老爺一大早就出門了,不知去了哪里。” “父親沒有給我留下話?” “未曾?!?/br> 仰春心里奇怪,昨日答應(yīng)得好好的,要她管一間鋪?zhàn)?,怎么今個兒沒信? 但她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太心急了,挑選一下,再通知一下,怎么也要個幾天,她再耐心等一下。 這一等就是叁天。 第四天晌午,有一個自稱李掌柜的讓下人通傳,說奉柳北渡的命令來聽仰春差遣。 仰春頓時高興地道:“快去把人請到偏廳。” 李掌柜約莫四五十歲,胖矮身形,穿著一身綢緞,看著比一般人家都要闊。見人就先瞇縫著笑眼,離幾丈遠(yuǎn)便點(diǎn)頭哈腰,一幅友善和氣的姿態(tài)。 李富榮怎能不小心著伺候,他昨個兒接到信兒便上下打點(diǎn)打聽一番,卻是什么消息也探不到。只說剛剛和禮部侍郎府叁公子試婚,試婚時場面闊氣極了,吉祥錢不發(fā)銅板發(fā)碎銀。 但是李富榮也怪之—— 怎么這個柳二小姐喜歡什么,什么性格,大家都說不知道呢? 總而言之,八字箴言。 全力滿足,小心伺候。 陪“太子”讀書,這可是頂好的差事。 如果他能哄好柳二小姐,也許他那多年未曾改變的掌柜之職可以更進(jìn)一步。要是能在柳大爺身旁做事,那更是風(fēng)光無限。想到此,李掌柜更是笑瞇了眼,腰也更低。 “二小姐有何吩咐盡管指使小的,小的一定盡力完成?!?/br> “先說說你在掌管什么?” 李掌柜極其有眼力見兒地從懷中掏出兩本冊子,一本是賬目,一本是官府的文書。 “小的管的是一家書鋪,平日里也賣些文房四寶和他人的書畫之類?!?/br> “這是這叁年的賬目,請二小姐查看?!?/br> 仰春粗略地翻了翻,她并不擅長看賬本,也并不懂什么收支明細(xì),如果真有貓膩,她也發(fā)覺不了。所以還是實(shí)地去看看,才能看出這家鋪?zhàn)咏?jīng)營得如何。 仰春接過賬本道:“芰荷,讓咱府里的賬房先生給我謄抄一份。李掌柜,煩請你帶我去看看鋪?zhàn)??!?/br> 李掌柜立刻道:“好嘞?!?/br> 穿過叁條街巷,在五味街的中心,一家上下兩層,前后兩進(jìn)的鋪?zhàn)佑橙胙酆煛?/br> 紅匾額上四個工整的大字——曦林書屋。 仰春率先走進(jìn)去,一進(jìn)門,就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廝笑著迎上來,“姑娘要買書嗎?” 李掌柜緊跟在后頭,呵道:“這是咱們柳二小姐,快請上座?!?/br> 小廝笑起來和李掌柜很像,都是瞇縫著眼,彎成一條線,弓著腰身,很是謙遜和氣。 “二小姐,請隨我到樓上來,我給您沏壺好茶?!?/br> 仰春擺手,“無妨,你忙你的,我就隨意看看?!?/br> 小廝叫木生,他卻還是笑著跟在后頭,“現(xiàn)在沒客人,我陪二小姐逛逛,給您解惑?!?/br> 仰春覺得也可以,就讓他隨著。她四下看過去,就見前廳左右兩邊擺著落地通天的大木架,每架約有十層,每層都分為四五個區(qū)域。上面擺滿了書目,有簡冊裝,因為都是竹簡所制,不好拿動,都被擺在了最下方兩層。有卷軸裝,第叁層和第四層;更上面就是輕便的經(jīng)折裝和蝴蝶裝制式的書籍了。另一個書架還有很多的線裝書籍,一本一本立在那里,看起來書目有上前冊,而且打眼一看,未曾看到很多重復(fù)的書目,可見書目之豐,種類之全。 仰春看著滿意,問道:“平日里客人怎樣買書?” 李掌柜上前道:“書鋪行的通常是預(yù)定制。有人要甚么書,就來相告,我們不賣原本,只賣手抄本,先付定金,在規(guī)定的天數(shù)后來拿書,再把尾金結(jié)清。如果有人變卦不要了,書我們就會登記起來,下次有客人來要可以直接賣出。平時,我們也會請一些需要補(bǔ)貼家用的讀書人來抄一些書,一本是六十到一百五十文不等,要看他的字好看否,錯漏多少來評定。” 仰春聽得明白,心想這樣經(jīng)營也沒錯,只是怪被動的,很是沒效率。 她心里暗暗記下,往二樓的區(qū)域走。木制的樓梯一踩會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響,一個折角之后,就看到了一個開闊又明亮的區(qū)域,以免擺滿了十幾個小桌子,四面都是貨架,上頭擱著各色各樣的文房四寶、筆墨紙硯。 “二樓我們通常賣一些讀書會用到的東西,從西到東價格不等,這部分的利潤是我們書鋪?zhàn)钪饕倪M(jìn)項。” 木生補(bǔ)充道:“是的,有些讀書的買不起書,但是再窮的,也得耗些筆墨紙硯。” 仰春點(diǎn)頭,問道:“你這最便宜的一套墨和紙是多少錢?” 木生答道:“最便宜的紙是毛邊紙,是用竹子做的,有些毛糙,不過勝在便宜,十分錢一沓紙。墨最便宜的是松煙墨,二十文一塊?!?/br> 李掌柜補(bǔ)充道:“二小姐,咱們這的貨很全,優(yōu)的普通的都有。就這墨就有十七八種,最貴的百兩也是有的?!?/br> 仰春頷首,囑咐道:“到時候你們按照我的方法將這些貨物重新盤點(diǎn)了。每一種都標(biāo)明采購價格,余量,售賣價格?!?/br> 李掌柜稱是。 他們又去后院逛了逛,后院里頭除了生活區(qū)域就是四間裝扮還算雅致的茶室,給客人品茶聊事的。李掌柜說,他們通常只收一些茶水錢,但不是所有人都許進(jìn),買過書的客戶才行。 仰春不動聲色地記下,又轉(zhuǎn)了轉(zhuǎn),見到上了兩個客人佇立在右邊的書架前,望了好一會兒,才蹬蹬蹬地上了二樓,不一會兒一人拿了一塊松煙墨走。 仰春若有所思。 她沒再多留,對這間鋪?zhàn)友龃菏菨M意的,地段好,經(jīng)營簡單,掌柜的配合,有營收但是沒有特別多,更多是利民的生意。想來柳北渡挑中這間是深深斟酌了的。 仰春上了馬車,叫李掌柜不要多送,便回了柳府。 賬房的先生很有效率,只這一個多時辰就已經(jīng)將賬目謄抄好了。仰春注意到,李掌柜劃掉了的墨跡,帳房先生并未直接將改正后的謄抄上去,而是也依樣地將劃掉和更改的都寫了上去。 仰春滿意,她從頭細(xì)細(xì)地看,但是只能將金額加加減減,并看不出內(nèi)里的門道來。 干中學(xué),學(xué)中干。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這賬目得會看。 于是她問道:“父親回來了嗎?” 禾雀道:“回二小姐,老爺在呢?!?/br> 仰春將賬目往袖口一揣,“走,去請教爹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