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猜，”莊白慈放低聲音，聲調(diào)溫柔“我剛才有沒有撒謊呢？”

    他邊說邊把沾有迷幻瓶粉末的手搭在顧卓的胸口上，往上。正要捻上衣領(lǐng)時，他的手腕猛然被大手握住。

    黑與白相撞，視覺沖擊愈發(fā)強烈。

    莊白慈下意識看向?qū)Ψ健?/br>
    上一刻顧卓還迷離的眼神，這時已經(jīng)恢復(fù)神智，那雙純黑的眸子就這么看著他。

    哦豁，被抓包了。

    莊白慈沒有慌亂，他笑著：“顧會長衣服亂了，我給你整理?！?/br>
    “要到了。”

    顧卓嗓子干澀，說出來的話帶著沙啞。

    莊白慈這才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jīng)遠離城市中心，周圍也rou眼可見破敗荒蕪許多。

    穿過平原郊區(qū)，隨著馬車在小路上騎行，地平面上漸漸冒出城鎮(zhèn)的模樣。

    在廣闊的大海中，顯得城鎮(zhèn)如同襁褓的嬰兒，一股大浪便可以吞噬它們留下的痕跡。

    和他們所在的神圣壯觀的科復(fù)加州不一樣。

    這個城鎮(zhèn)充斥著灰敗的氣息，房屋低矮許多，幾乎是緊貼在一塊，就像是雨后生長的蘑菇。

    風(fēng)吹，莊白慈聞到了海水獨有的咸腥味。

    這個地方。

    莊白慈并沒有來過。

    “這是亞蘭伊戈港?！鳖欁炕卮鹚?，“是萊國所謂的難民區(qū)?！?/br>
    莊白慈記得自己在安東尼的地圖上看到過。

    亞蘭伊戈港，位于萊國東南部，分為南伊戈和北伊戈。

    南伊戈是漁民的聚集地，北伊戈是當(dāng)?shù)氐漠a(chǎn)業(yè)富豪，通過自己的雇傭民捕的魚，中轉(zhuǎn)到科復(fù)加州售賣。

    面前的城鎮(zhèn)應(yīng)該就是南伊戈了。

    莊白慈往城鎮(zhèn)相對的方向看去，依稀能看到幾棟別墅屋頂。

    相較于科復(fù)加州這種商業(yè)中心，南伊戈臟亂不堪。

    街道狹窄，還被用來掛上各種衣服，陰濕的衣服還往下滴水，從高處滴落到它底下一件衣服上，最后一滴一滴，穿過服裝叢林，“嘀嗒”一聲落入地上未干的臟水內(nèi)。

    馬車停下。

    顧卓低頭越過莊白慈的身子，下了車，并等著莊白慈下來。

    “我不知道?！?/br>
    他突然說話。

    莊白慈慢了一秒才反應(yīng)過來他是回答自己那個問題。

    “你不是直覺準(zhǔn)確嗎？”莊白慈扶著顧卓抬起的小臂，下了馬車，“撒謊了就撒謊了，沒撒謊就是沒撒謊，怎么說是不知道。”

    顧卓沒有解釋。

    他不敢推測莊白慈，如果是自己所想的答案，皆大歡喜，就怕，不是。

    對于其他人，找到了狼牌，顧卓直接單挑他。哪管什么技能牌，一拳撂倒，拒絕各種花里胡哨。

    如果是莊白慈，那就另算了。

    顧卓不敢深想如果是的情況。

    雖然在場上，莊白慈給他的預(yù)感不算多好。

    莊白慈走在顧卓身邊，他看著粗制濫造的圍墻，白色的墻面早已臟兮兮，人們還在上面用黑色油漆，寫了個巨大的四字——

    “我要自由！”

    往里走，墻上的內(nèi)容不斷變化。

    “救救我和孩子吧！”

    “我的丈夫葬身異國，他回不來了?！?/br>
    “反對教廷獨裁！反對皇室戰(zhàn)爭！”

    ……

    黑色的文字在白墻上無比顯眼，其中有幾道黑色油漆從墻壁上流了下來，干涸在半道。

    猶如這兒的子民控訴的眼淚。

    “這是昨晚皇帝給我的任務(wù)。”顧卓在前面開路，不讓莊白慈沾上一點污水，“漁民罷工影響到了北伊戈人群的收入，來自北伊戈的舉報信數(shù)不勝數(shù)，皇帝對于這里的暴動十分頭疼，讓我過來看看，說實在解決不了，會采取必要手段?！?/br>
    “殺了他們？”

    莊白慈沒想到皇帝竟然這么狠。

    “嗯。”顧卓簡短回答，“死人是不會起來抗議的?！?/br>
    他說完，頓了一下。

    “你看不下去的話……”

    他看到莊白慈那雙亮閃閃的眼睛，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顧卓想了起來，他比誰都愛把火苗拱高。

    自從戰(zhàn)爭后，萊國每個地區(qū)都會有小范圍的反動。

    甚至延伸出了上帝死了一說，說現(xiàn)在的神明，就是空架子，里面裝滿的全是皇室和教廷的骯臟的貪婪。

    這個言論在上層貴族來說實在可笑，只當(dāng)是瘋言瘋語，卻沒想到竟然有人相信了，還集體游行。

    其他地方太過松散，只要恐嚇示威，他們就只能選擇閉嘴，反倒是亞蘭伊戈港愈戰(zhàn)愈勇。

    “這里臨靠海港，好幾次她們把教廷物資給劫了，還破壞國家之間的貿(mào)易，皇帝頭疼，只能忍痛除掉異心的子民?！?/br>
    “都這樣了，理由還冠冕堂皇?！鼻f白慈淡笑著。

    “嗯?！鳖欁宽樦f白慈的話說，“偽君子。”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和皇帝是一邊的。

    他們走過狹窄的小巷，終于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里面的空間大不了多少，卻站滿了人。

    拿著寫著反動言論的衣條的黑衣女人們奮力和白衣侍衛(wèi)做抗?fàn)?，遠處，街道出口，是坐在馬車上的商人。

    地上太臟，他們連下車的欲望都沒有，冷漠地看著兩方爭斗。

    莊白慈猜測，那就是北伊戈的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