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光劍刺入體內(nèi)的瞬間，他的魔丹爆裂開來，修為盡數(shù)散盡，充斥著血腥味的風(fēng)凝滯了。

    “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嗎？”魔修嘲諷的聲音，在天空中響起。

    “蕭玉折”神情微怔，這句意義不明的話，卻直擊心臟，他直覺做錯了什么。

    而那個錯誤，會讓他余生都活在悔恨中。

    面前遮蔽視野的黑霧終于散去了，魔修體內(nèi)的修為和煞氣流失殆盡，身體恢復(fù)了原本的模樣。

    那張慘白無血色的臉，竟然是……四師兄。

    蕭玉折面上的冷靜潰散，眼底現(xiàn)出了倉皇，他慌忙接住了四師兄，手臂不自覺地發(fā)抖。

    “四師兄……怎么會是你？”

    蕭玉折腦袋一片空白，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臉上血污，但是觸碰到的地方，很快便化作了虛無的點點星光。

    ——他們都在騙你。

    ——他血屠了浮仙宗，是該死的魔頭。

    蕭玉折全身傲骨像是被盡數(shù)打碎，奮力地想要抓住那消散的神魂，最終還是被浸血的風(fēng)帶走了。

    他救下了天下蒼生，殺了罪惡滿盈的魔頭。

    卻是用心中摯愛的鮮血換來的。

    浮仙宗上下鬼氣森森，百里內(nèi)鳥禽皆退避，而在一片血海尸山里，他跪倒在血河之上，冰冷僵硬不知多久，仿佛他也成了一具尸體。

    現(xiàn)在浮仙宗只剩下他了……

    蕭玉折苦澀地心想，還活著干什么，倒不如……倒不如去向四師兄賠罪。

    按四師兄單純?yōu)⒚摰男宰?，倘若好好哄一哄，?yīng)該會原諒他吧？他的四師兄從來不記隔夜仇。

    漫天血雨之中，他舉起那把沾了血的玄光劍，溫柔拭去了上面的血漬。

    “刺啦——”

    劍刃沒入胸膛的聲音，在雨夜中悄然無聲，他神色無動于衷，將劍柄往里再推進(jìn)了一些。

    “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嗎？”

    ……

    等蕭玉折從識海里脫身，睜眼便發(fā)現(xiàn)自己仍身在橋上，周圍是一片安寧的人界繁華景象。

    方才的洶涌的記憶還未忘卻，現(xiàn)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痛楚，卷土重來。

    蕭玉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腦海里浮現(xiàn)的都是血色的畫面，那樣的鮮紅刺眼，仿佛是一寸一寸地剜著他的心臟。

    他痛苦地彎下了脊梁，身體在劇烈顫抖，陌生的心痛感奪去了引以為傲的理智。

    那個人……是怎么死的？

    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是他殺的……

    此刻在橋的另一頭，兩邊的攤販還在營業(yè)，招呼著往來的客人，依然沉浸在節(jié)日的喜悅里。

    陶執(zhí)左眼皮一直跳，直覺告訴他今夜準(zhǔn)沒好事。

    他面上假裝挑選玉石佩飾，不小心把袖子里的東西“掉”出來，然后拿著一只紅瑪瑙腰佩，打量了片刻。

    “老板，你覺得我這塊價值如何？”

    老板看的眼睛都直了，“很高，很高?！边@塊藍(lán)寶石材質(zhì)特殊，應(yīng)是上好的靈石。

    “我用它跟你換，可以嗎？”陶執(zhí)晃了晃手里的紅瑪瑙腰佩。

    老板笑容頓時慈祥極了，仿佛有圣光籠罩。

    他把藍(lán)寶石留下來了，然后毫不留戀地走了回去。——如果真要對蕭玉折動手，那么應(yīng)該用光明磊落的方式。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老板臉上的淡定瞬間消失，他捧著藍(lán)寶石，仔細(xì)用手帕擦亮，直到里面清晰地映出他臉上的毛孔。

    “這賺大了呀！財神爺保佑……”

    然后干脆收拾收拾攤子，開開心心回家去了。

    ……

    可是當(dāng)陶執(zhí)走到橋上的時候，卻沒找到蕭玉折，耳旁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

    像是有什么巨物，從高處跳了下來，緊接著便是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尖叫，他們像是海浪拍石一樣朝他涌過來。

    陶執(zhí)朝聲源的方向看去，他認(rèn)出來那是斗獸臺，那些魔獸竟然從籠子里跑了出來！

    為什么它們會跑出來……發(fā)生了什么？

    “仙君！”他慌張地尋找那個身影，但是一無所獲，這個認(rèn)知讓他忍不住胡思亂想。

    當(dāng)他以為對方可能先“走”了，余光中卻瞥見一抹白。

    陶執(zhí)從未見過蕭玉折這般痛苦，他雙眸緊閉，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扶在橋身的手勁極大，手背上青筋暴突，就像要摧毀這座橋梁一般。

    “你……你怎么了？”陶執(zhí)想將他扶起來，心頭忽然慌亂，這是噬心蠱發(fā)作了。

    以前他還能用青蓮的力量，幫助蕭玉折壓制蠱毒，但是現(xiàn)在……他身上有魔氣。

    這種情況下，再那么做顯然是幫倒忙。

    “怎么可能……”

    蕭玉折驀然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是找到了無盡苦海里的一根浮木，力道卻不知控制，疼得陶執(zhí)直吸涼氣。

    “不可能是我做的?。　?/br>
    陶執(zhí)當(dāng)場愣住了，那雙赤紅發(fā)狂的眼睛充滿了……悲傷。

    他的聲音帶著滿腔怒火，更多的是絕望的、崩潰的情緒。陶執(zhí)心里突然揪了一下，然后安撫著他的情緒：

    “你說得對，一切都是誤會?！?/br>
    陶執(zhí)緊緊擁抱著他，不去考慮此刻他是不是很危險，有可能危及自己的性命，只是貼著耳畔輕聲說著。

    蕭玉折赤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怔愣，腦海中的狂亂畫面漸漸模糊，慢慢的讓情緒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