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折松開了握住陶執(zhí)的手，起身拿了一碗藥過來。

    “可能有些疼痛，且忍一忍?！?/br>
    所為的疼痛便是消除心魔，喝下一勺藥汁后，陶執(zhí)深切感受到了那刻骨的滋味，因為他開始出現(xiàn)幻聽、幻覺。

    他眼前天旋地轉(zhuǎn)，接著浮現(xiàn)一幕幕記憶里的畫面，師父和師兄的臉鮮活明亮，然后又染上死亡的血色。

    時間過得是那么漫長，仿佛無窮無盡的刑罰，折磨著他瀕臨崩潰的意志。

    ——他們本該好好活著，卻都因他而死。

    他實在受不了了，趁蕭玉折沒有注意，反手凝聚了一道致命攻擊，毫不猶豫地打向自己的心臟。

    可是，下一瞬他的手卻凝滯在空中。

    “放開我！”陶執(zhí)睜開仇恨的眼睛，他冷冷瞪著蕭玉折，說道：

    “蕭師弟，你若還念著舊情，就不該看著我受此折磨！而是幫我做個了斷?！?/br>
    蕭玉折默然不語，只是堅持地搖了搖頭。

    原來竟還有求死不成的……

    陶執(zhí)愈發(fā)覺得身心無力，心里蔓上無盡的悲傷，他低著頭抽泣起來，“阿折，我求求你成全我吧?！?/br>
    蕭玉折眸光顫動，神情怔愣了片刻，聲線喑啞的不像自己，“師兄，真的決定這么做？”

    “你……答應(yīng)了？”陶執(zhí)抬眸驚愕地看向他，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至精致的下頜。

    那一瞬間，他竟然油然而生出解脫的喜悅感。

    蕭玉折眼神深不見底，他握住了陶執(zhí)的手放到身前，貼著自己的胸.膛感受下面跳動的心臟。

    在陶執(zhí)不解迷惑的目光下，他如同宣誓一般緩緩說道：

    “我不會讓你傷心難過，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做到。不過，我無法看著你死在我面前，那樣的痛苦我想我承受不住，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

    他輕輕牽起嘴角，眼底一片情深似海：“如果你執(zhí)意如此，那么在你赴死之前，我會先了結(jié)自己的性命。”

    陶執(zhí)慢慢擰起眉頭，他目光往下看著對方的胸.膛，指尖難以抑制地顫抖。

    一絲猶豫涌上眉間，他翕動嘴唇說不出話，自己何德何能讓蕭玉折做到這個地步？

    蕭玉折臉色倏然冷下去，他用力拉著陶執(zhí)的手，往自己心口摁下去，噗呲一聲指尖沒入血rou。

    “住手！”陶執(zhí)臉上血色盡褪，他的腦袋瞬間空白，手指關(guān)節(jié)都變得無比僵硬。

    這可怕的柔軟溫?zé)?，仿佛再往下一點，就能觸碰到那顆鮮活的心臟，連指尖都沾染了粘稠的鮮血，襯得瑩白的手指愈發(fā)蒼白。

    蕭玉折唇角淌下血絲，卻還是溫柔地笑著安慰：“別害怕，很快就結(jié)束了?！?/br>
    啪嗒啪嗒，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似的，涌出發(fā)紅的眼眶。

    陶執(zhí)心口抽痛得無法言喻，蕭玉折無法看著他死在眼前，自己又怎么做得到？

    所以，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也狠狠傷了對方的心吧？

    他們的心明明是相通的……卻偏偏要互相折磨，倘若愛意昭然若揭，這一刻便得到了確定。

    見陶執(zhí)情緒突然崩潰，蕭玉折也不加催促，只是默默停下來，無聲地陪伴著。

    過了一會兒，陶執(zhí)才平靜了下來，他眼睛哭成了核桃。

    蕭玉折發(fā)出一聲輕笑，“師兄，還繼續(xù)嗎？”

    “我何時同意你去死了？”

    陶執(zhí)聲音沙啞，帶著幾分窩火。

    蕭玉折微微訝異，握著他的手腕不放，“方才師兄赴死的決心甚篤，現(xiàn)在反悔了……莫非是心疼我了？”

    “別得寸進尺！”

    蕭玉折眸光幽深，仿佛想得到確認(rèn)般說道：“那你答應(yīng)我，不要再尋死?！?/br>
    “嗯?！碧請?zhí)抹了把眼淚，他自認(rèn)罪孽深重，不想因為自己的死，再連累一個無辜的人。

    得到想要的答案，蕭玉折終于松了口氣。

    蕭玉折放開了陶執(zhí)的手腕，抬起手輕柔地擦拭他臉上的淚水，但是卻被突然拍開了。

    “你先看看自己的傷口吧，這么不要命。”

    蕭玉折低頭看了看，不在乎地笑道：“不礙事，這幾百年來都活得好好的?！?/br>
    他的語氣無端透著傷感，陶執(zhí)也察覺到了各種意味。

    蕭玉折看著他死了兩次，被噬心蠱折磨了幾百年，其中的痛苦悲哀常人難以想象。后來又經(jīng)歷了什么，沒有人知道，卻使他保持初心重建了浮仙宗。

    等坐上了仙盟之主，成了高不可攀的北衡仙君，這張淡漠冷清的偽裝之下，藏著怎樣的瘋狂和歇斯底里。

    這樣的蕭玉折讓陶執(zhí)心疼，這個人卻從不知道心疼自己。

    下一刻，陶執(zhí)突然伸手推倒了他，在對方愕然的目光中，十分認(rèn)真地道：

    “把衣服脫了，我?guī)湍銠z查傷口?！?/br>
    蕭玉折躺在床榻另一側(cè)，望著近在咫尺的臉，眼里不禁浮現(xiàn)笑意，他從善如流道：

    “都聽師兄的?！?/br>
    片刻后，他盡量幫蕭玉折止了血。

    蕭玉折暗中用自身靈力治愈，面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他側(cè)過身從床榻上起來。

    “師兄，這藥必須繼續(xù)吃。”

    然后，陶執(zhí)就見他固執(zhí)地拿過藥碗，神色不容置疑，彎下腰想給自己喂藥。

    勺子已經(jīng)遞到唇邊，他只能硬著頭皮喝下去。

    一碗又濃又苦的藥汁下肚，陶執(zhí)整個人都不好了，蕭玉折見狀笑著拿出一顆蜜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