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輾過青苔，停在檐下陰影里，裴知春寒聲道：“陸參軍青鬼遮面，形如羅剎，閻羅殿前當(dāng)值的黑無常見了，也要認(rèn)作自家親，難怪不肯從正門而離?！?/br>
    此前陸學(xué)士信中提及，他在四年前收養(yǎng)過一子，性情乖戾，愛以青鬼遮面。今日阿柒說府中來了位鬼面客人，他便暗中留意，支走身邊人，待四下無人時，才決定現(xiàn)身。

    話音剛落，陸昀用靴底猛踢碎瓦，霎時塵土飛揚(yáng)，紛紛砸落在地面。

    裴知春咳嗽幾聲，揮袖掃開塵灰，抬眼望向朱墻，“況且，陸參軍身為莫將軍的司錄，怎會不在洪州，而偏偏來臨安，只因戎糧之事？”

    朱墻之上，夜風(fēng)卷起玄色袍角。陸昀身姿筆挺，手按在刀柄上，縱使隔著青面獠牙的鬼面，那如鷹隼般的目光，仍能鋒利地剖開眼前之人。

    見陸昀紋絲不動，裴知春繼續(xù)道：“如今江淮之地，戎糧短缺嚴(yán)重，朝中李雋等將領(lǐng)大肆兼并軍田，而傅榛作為參知政事，四處結(jié)黨營私，甚至連家父也……”

    “人為刀俎，誰為魚rou？”裴知春冷冷地望向他。

    青面獠牙下，漾開聲低笑，“都說裴會元心細(xì)如發(fā)，今日一觀，縱然裴會元遠(yuǎn)離朝野，這雙病眼，倒比大部分主和派更審時度勢。”

    裴知春望向天邊圓月，“陸參軍既覆帶鬼面，面目無人識得，何不掀了司農(nóng)寺倉廩，讓米糧曬曬月光?！?/br>
    陸昀輕扣面具，用力往里一按，鬼面緊貼面部，卻掩不住唇邊的戲謔。只見他縱身躍下朱墻，身形如鬼魅般，悄然落在裴知春身側(cè)。

    忽地，陸昀嗅到一股茉莉冷香。那幽香似是眼前之人無意捎上衣襟的，但極為熟稔，瞬間帶他回到從前，憶起一名衣袂沾茉香的小女郎。

    額角瘋狂抽搐，陸昀眉頭緊蹙，硬捱住突如其來的疼痛。他抽出刀鞘，抵在裴知春咽喉上：“說，何事？”

    喉頭在刀鞘下滾動，裴知春雙唇囁動：“或許，陸學(xué)士所需之事，正是我能幫上忙的。知春已是殘軀病骨，不求官運(yùn)亨通，唯愿……”

    話音未落，喉間刀鞘再抵入一分。

    刀鞘壓得喉頭滯澀，裴知春從齒關(guān)迸出字：“我要保這位'罪臣'——許翰林的清白骨血，許靈敘一生平安。”

    *

    衣帶落地，裴知遠(yuǎn)攥住她的腕子，扯開青衫襟口，露出半寸鎖骨。月華如水，淺淺淡淡，照出他雪色肌骨上的淡青色，再淌落到起伏的胸膛上，凝成薄汗。

    引著她的手，指尖撫過喉頭、摸過肩胛骨出的凸起，又按過心口處，燎得她指尖發(fā)燙。

    裴知遠(yuǎn)喘著氣，喉結(jié)隨之滾動，將某處熾熱抵在她腿根。張嘴，濕熱含住她指尖，裴知遠(yuǎn)含含糊糊問：“小嫂嫂，兄長好看，還是我好看？”

    硬熱在她腿心碾摩，春桃膝蓋打彎，不經(jīng)意地蹭動他袍角，聲線浸著顫，“知遠(yuǎn)公子清逸出塵，何故要和檀槿相較？”

    裴知遠(yuǎn)頸側(cè)青筋突跳。

    為趕在中秋前與她重逢，他日日抄經(jīng)誦偈，幾乎把禪房的門檻跪爛，終是哄得老禿驢松了口，借遞家書之機(jī)，以父親對婚事的舊恨為刀，方才得以回家。

    哪料歸家后，聽聞她嫁給兄長做妾的消息，他不怨她，但此刻——她居然一口一口地叫檀槿，叫得如此親昵。

    那他算什么，她不是口口聲聲說最念他，這輩子離不了他么？

    “小嫂嫂，”裴知遠(yuǎn)臉頰抵在她掌心蹭動，含笑說：“你那么親切地喚他表字，怎么當(dāng)年在我榻上喚的是順玉？”言罷，他腰胯一頂，朝春桃藕裙壓去，令她喉間溢出半聲嗚咽。

    “順玉……”春桃慌忙道，“若真要如此，換個地方，換個地方罷，這會被旁人看見的?！彼幌氡怀撂?！

    “看見便看見，我們生則同衾，死則同xue，”裴知遠(yuǎn)喘息著，齒關(guān)撕開她衣襟，“前些日子我在佛前念經(jīng)文時，阿念似乎都在兄長榻上承歡。據(jù)說有幾日，院子里水都不帶歇的。待我剜出兄長的眼珠，嵌進(jìn)木魚，你們還能如此恩愛么？”

    下一瞬，衣帛的撕裂聲在耳邊響。

    春桃仰過頭，露出脖頸處的暗紅，如紅梅落雪，直撞進(jìn)裴知遠(yuǎn)眼底，燙得駭人。她見狀，慌忙掩住脖頸，卻被他扣住手腕，詰問道：“昨夜兄長留的，對么？”

    她眼尾洇上淺紅，盈滿晶瑩的淚，“二公子，換個地罷……”話未說完，未盡的言語皆化作顫音，細(xì)細(xì)碎碎，隱沒在齒間。

    裴知遠(yuǎn)俯下身，含住那處脖頸處紅痕，齒間抵著皮rou，狠狠用力啄吻，“小嫂嫂，沒幾年那病秧子咽氣了，你不還得跟著我？”

    廊下，燈火驟然雪亮。

    輪椅碾過石階，轔轔作響。

    “靈敘、靈敘?！边h(yuǎn)處，傳來裴知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