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給他開了一些安神的藥，趙青玉喝了，卻仍舊睡不安穩(wěn)。

    長久的失眠令他陷入一種莫名的煩躁之中，他下意識尋找著席言的身影，仿佛只有在他身邊才能得到短暫的安寧。

    “怎么了？又做噩夢了？”

    趙青玉跪坐在地，腦袋靠在席言膝頭，愜意地瞇了瞇眼，腦袋蹭到了席言手下。

    呢喃道：“席言，摸摸我，就當(dāng)在摸一只小狗?！?/br>
    他似乎對這個動作上癮，姿態(tài)馴服極了。

    席言捋過他一縷頭發(fā)：“你是皇帝，可不是小狗?！?/br>
    “不。”趙青玉手指輕輕攀上席言的衣袖，“我就是你的小狗。”

    “你剛剛問我做了什么噩夢，我夢到你走了，偌大的皇宮只剩我一個，好冷啊。我在大殿里堆滿了火盆，可還是冷得發(fā)抖?！?/br>
    他頓了一下，沒有聽到席言的回應(yīng)，便抬起頭，抱怨似的小聲說道：“你該跟我說，夢都是反的?！?/br>
    席言捏了捏他耳尖，笑了。

    趙青玉看不懂他笑里的意思，對他來說，只要席言笑了他便高興。

    “席言，你想過以后的日子嗎？”

    趙青玉想過很多次，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他又想了一次。

    他想過他繼續(xù)當(dāng)皇帝，不納妃不生育子嗣，就跟席言兩個人一起，就這么過一輩子。也想過他不當(dāng)皇帝，皇位隨意丟給一個趙家的旁系，只要席言喜歡，跟著他去哪兒都可以。

    他從沒有見過如此明媚的陽光，使得陰影都暫時從他生命中移去。

    這日子仿佛偷來的一般，過多久都不會膩。

    聽到趙青玉的問題，席言手一頓。

    為什么每個人都喜歡問他這個問題？似乎覺得自己能給他們未來一般。

    珍惜現(xiàn)在不好嗎？至少在失去之后，還有值得回憶的東西。

    想得太多，不過庸人自擾。畢竟未來遙遙無期，從不在人的掌控之中。

    但他還是說道：“我自從離開家后，一直輾轉(zhuǎn)至今，從未真的停下來過……也許有一天，待一切塵埃落定，我會跟我心愛的人一起，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風(fēng)景。走累了，便停下來，買座小院子，哪兒也不去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神情有些恍然。不知是在感慨，還是遙想到了那時候的場景。

    趙青玉的手猛地攥緊，心臟漏跳了一拍。

    趙青言未立后，趙青玉未納妃。

    屬于皇后的宮殿今日終于迎來它的主人。

    “咳咳……咳”趙青玉弓著腰，難耐地咳嗽了兩聲。

    近日天氣越發(fā)寒冷，即使他時時注意，還是感染上了風(fēng)寒。

    明日就是封后大典，這種時候可不能出岔子啊。

    他想著，叫來太醫(yī)，命他們開出幾副虎狼之藥，后果不計，只要能讓他撐過明日的儀式。

    封后大典意義非凡，他甚至覺得，這是他和席言的第二次拜堂。

    而與上次不同，這次是在全天下人的見證之下。

    他皺著眉，喝下一碗辣口的藥，火辣辣的感覺從喉間一直燒到心里。

    將碗放下的時候，不知為何，手腕忽地一抖。

    手勁一松，玉碗隨著落地。

    趙青玉看著地上的碎片，眉心蹙起不知在想什么。剛想站起來，眼前模糊了一瞬。

    最近他的身體似乎出了些問題，不明意味的刺痛，時常感到寒冷，但是太醫(yī)卻找不出任何原因。

    趙青玉深吸了口氣。

    也許是錯覺吧，也許是太緊張了。

    他望向窗外，望見半邊天的火紅。

    那是席言寢殿的方向。

    他望著天邊的火紅，看見云被燎成扭曲的形狀，心猛地縮緊，轉(zhuǎn)身朝火光傳來的地方跑去。

    直到他幾步邁下臺階，侍衛(wèi)才急匆匆跑來。

    “陛下，走水了！”

    趙青玉聽都沒聽，推開侍衛(wèi)大聲斥道：“滾開！”

    他不顧形象，頭發(fā)散亂，如同瘋子。

    皇宮很大，以前他便如此覺得，現(xiàn)在他更恨皇宮為何如此之大，他怎么也跑不到目的地去。

    火燒得很烈。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種灼熱的氣息。

    就連空氣都被炙烤到扭曲。

    趙青玉來得太急，跑得太快，路上跑掉一只鞋他都沒有心思去撿。有侍從試圖阻止他，都被他惡狠狠全部推開。

    腳下踩中一顆小石子，尖銳的疼痛從腳心傳來。

    他趔趄了一下，站穩(wěn)后，繼續(xù)提著衣角往前跑。

    路上不知摔了多少次，直到一只腳的拇趾撞出血來，他看著熊熊燃起的烈焰，沒有絲毫猶豫，便要往里面沖去。

    “陛下，不可！已經(jīng)有侍衛(wèi)進(jìn)去了！”

    再一次被人拉住，趙青玉心頭燃起怒火。

    他已經(jīng)是皇帝，卻還有人阻撓他做事。

    他抽過身旁侍衛(wèi)的佩劍，將膽敢攔著自己的手砍了下來。

    手臂落在地上，手指伸縮了幾下，便不動了。

    趙青玉臉色森寒，臉頰沾了血跡，用劍劃出一個圈，“滾！”

    眾人齊齊一驚，不由退了兩步，趙青玉已趁著這個時間，將劍一扔，獨(dú)自一人闖進(jìn)了火里。

    噼噼啪啪的木頭爆裂聲傳來，趙青玉大聲喊著席言的名字。

    忽然瞥見半截紅色的衣袂，他一喜，忙跟過去。繞過梁柱，看見那人平安無事，聽見喊聲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