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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萬萬不可! 第209節(jié)

    蕭融可不知道彌景一個世外之人,已經被逼得都做起媒婆的活兒了,宋鑠剛從他這走了沒多久,另一個人又來了。

    地法曾同樣從外面匆匆趕回來,蕭融回來了,他也能交任務了。

    聽說黃言炅和陳建成都被他活捉的消息,蕭融還愣了一下,因為他完全把這倆人給忘了,在地法曾的帶領下,蕭融去監(jiān)牢看了看這二人,陳建成蓬頭垢面,早就罵不動了,而黃言炅比陳建成好不到哪去,他坐在監(jiān)牢的角落,看著就跟個乞丐差不多,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看見蕭融的身影以后,他渾身一僵,然后又低下了頭。

    上一次見面,他們還是盟友,雖然黃言炅處于弱勢地位,可蕭融還是需要把他當個人看,哪像如今,他的生死已經在蕭融一念之間。

    黃言炅心里的感覺無比酸澀,殊不知,蕭融心中的感覺也沒有多好。

    他品嘗不到那種勝利的滋味,因為此黃言炅非彼黃言炅,他沒有傷害過屈云滅,他只是個博弈輸了的勢力頭子。

    一時之間,蕭融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對待他,現(xiàn)實與史書變得混淆,蕭融望著這個黃言炅,好像能看到另一個意氣風發(fā)版本的他,而在那個版本里,輸?shù)舻那茰邕B乞丐都不如。

    蕭融站在監(jiān)牢之外,看了好久好久,等他終于轉身,他才愕然的發(fā)現(xiàn),屈云滅不知道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蕭融臉上還有遺憾與復雜的神情沒有收回去,屈云滅從未見他對旁人露出過如此在意的模樣,蕭融大約也知道自己情緒有些外露,于是他低下頭,調整了一下表情,再重新抬頭的時候,他就恢復正常了。

    走到屈云滅身邊,他小聲道:“有些冷,你同我一起回去吧?!?/br>
    屈云滅看看他,然后點頭。

    但是在走之前,他問蕭融:“這兩個人,你想如何處置?”

    蕭融意興闌珊道:“此二人都惡貫滿盈,沒有留的必要?!?/br>
    蕭融的意思是,直接殺了算了,不必在他們身上浪費什么心神,但屈云滅走出去幾步之后,又回頭看了一眼。

    從很久以前開始,蕭融就格外地在意黃言炅,沒想到黃言炅成了階下囚,蕭融還會因他露出那樣沉重的神情來。

    屈云滅:……他何德何能??!極刑,必須極刑!……

    黃言炅永遠都不會知道,讓他最終死無全尸的原因,居然就是蕭融無意中露出來的一個表情。

    很離譜么?好像也沒有。誰讓他輸了呢,在這個世界,輸家從來都沒有選擇的資格。

    第162章 苦差事

    兩日后,蕭融遵從自己的諾言,送孫仁欒與他的家眷一同過黃河。

    本來他說的是要親送孫仁欒歸鄉(xiāng),但因為蕭融不愿意帶上屈云滅,所以屈云滅死活都不同意讓他獨自前往平陽,兩人折中了一下,最后將近七八日的路程,被屈云滅砍成了四個時辰,早上出門,目送孫仁欒上船,然后蕭融就得馬不停蹄地趕回去,否則屈云滅就該追出來了。……

    好在雍朝滅亡之后,孫仁欒的心性變得更豁達了,他根本不在乎蕭融會把他送到哪,即使蕭融不送,他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孫家人基本都跟著孫仁欒離開了,少數(shù)想要搏一把的選擇待在陳留,而那位開城門的勇士,孫仁欒的親侄子,蕭融本想給他封個一品公,然后發(fā)配到不重要的地方,讓他在那邊待到死,但不勞蕭融費心,孫仁欒關起門來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總之這位蘇將軍今日也出現(xiàn)在了孫家的車隊當中,他坐在馬車里,始終都沒下來過,也沒發(fā)出什么動靜,蕭融都擔心他已經死了?!?/br>
    開城門的確是大功一件,整個新朝都要善待孫將軍,問題是這種善待透支了孫家的未來,而且孫家人都走了,就孫將軍一人待在新朝,以他這個腦子,說不得哪天就被新朝的官員揪住錯處,來個砍頭抄家一條龍。

    蕭融尊重孫仁欒,卻不會保孫將軍,說不定他就是那個親自將孫將軍扔進大牢的人。

    到了這地步,孫仁欒已經沒什么想要的了,他meimei還在逃,但鎮(zhèn)北軍已經找到了她的蹤跡,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抓住她;金陵一別,他再也沒有見過賀甫,從他拿劍逼著賀甫寫退位詔書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和這孩子的親緣已經斷了;這些日子他的老友們死的死、逃的逃、歸順的歸順,鎮(zhèn)北軍的做法并沒有什么問題,成王敗寇,屈云滅實現(xiàn)了他的保證,只要不是真正的十惡不赦、冥頑不靈,總能有自己的活路。

    平心而論,若是易地而處,孫仁欒都不一定能做得這么光明磊落,所以,這一點上他也比不過這兩個年輕人。

    想到這,孫仁欒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

    前幾日的風波他也有所耳聞,甚至有人企圖煽動他,說屈云滅和蕭融是倒反天罡,不如他們再搏一把,對這種明顯唯恐天下不亂的言論,孫仁欒不置可否,對那兩人難以描述的關系,孫仁欒也不是很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當日屈云滅那句話,屈云滅當時說,這天下是他和蕭融一起打下來的?!?。有點羨慕。

    這樣一條披荊斬棘的路,他獨自一人走了數(shù)十年,內中滋味只有他自己能懂,本以為不管是誰到了這個位置上,都會變得和他一樣,結果這么快就出來一個不同的。……討厭。

    想著討厭兩個字,其實孫仁欒心里的感覺始終都是淡淡的,畢竟他已經隱退了啊,往后這天下變成什么樣,都不再是他的責任了。再者說,屈云滅和蕭融都是實力強勁的年輕后生,剛上手時或許跌跌撞撞,但他相信,他們會明白如何做的。

    帶著這種放松的心態(tài),孫仁欒走下馬車,他們已經到河邊了,官船就在這里等著,跨過河岸之后,蕭融與他就不再是同一世界的人,他們下一次再有交集,大約就是孫仁欒駕鶴西去、而蕭融要給他寫悼文的時候了。

    轉過身來,面對這個自己沒見過幾次的年輕人,孫仁欒還覺得有些稀奇,雖說他不了解蕭融,但他一直以為,蕭融會在馬車里再勸說他一遍,結果全程蕭融都安安靜靜的,看來是他自作多情了。

    正月下旬,風還是冷的,但這一段的河面已經開化,河上漂浮著大塊的白色碎冰,順流而下,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波瀾壯闊的味道。孫仁欒又要拱手朝蕭融行禮,蕭融卻在他動作的時候扶起了他,像個晚輩一般,蕭融朝孫仁欒笑了笑:“路途遙遠,大司馬一路珍重?!?/br>
    孫仁欒點點頭,蕭融又說:“朝中之事,大司馬無需憂心,我與高丞相等人必定好好經營雁朝,令其重鑄上古榮光?!?/br>
    孫仁欒:“……”

    一般這種句式里,應該是你和屈云滅才對吧?

    蕭融就跟沒看到孫仁欒那復雜的眼神一樣,他繼續(xù)道:“待登基大典之后,我有許多想要做的事,比如重鑄錢幣,收攏邊緣異族,修鹽路、固堤壩,廣開商市、修繕法度。”

    孫仁欒聽著,心里覺得不太靠譜,這些樣樣都是大動作,勞心又勞力,蕭融這是打算把自己累死么,就算不會把他累死,也會把他煩死,長久以來的制度哪是這么好改的。

    到這里為止,孫仁欒還不會覺得蕭融是異想天開,畢竟這些東西不會動搖國本,蕭融要折騰,基本也就是折騰他一個人,誰讓他年輕呢,愿意折騰就折騰吧。

    但接下來的,就越來越不對勁了。

    蕭融:“登基大典一個月之后,我便要告知天下,秋季即將開啟一場擇官考試,以幾道題目為標準,答得越好、成績越高,成績最好的那一批人,便是朝廷新進的官員,同時,我還要在各州各郡設立學府,從六歲小童到三十歲成人不等,通過學府的考試以后,便可入學府繼續(xù)深造,學府子弟日后可以進入縣一級的官府,做一名小吏,當然,若他們能在擇官考試里考取名次,就不必留在縣里了?!?/br>
    孫仁欒震驚地看著他,蕭融微微一笑,又說道:“為考試與學府能順利推行,我還打算在整個中原開立書局,日后,只要買得起書、就認得起字,識得了字、便有機會進入官場。這便是我蕭某人的抱負,大司馬覺得如何?”

    孫仁欒嘴都快合不上了,好半天,他才問了最關鍵的那個問題:“那世家與貴族的封蔭……”

    蕭融眨巴眨巴眼睛:“封蔭?當然取消了呀?!?/br>
    孫仁欒:“…………”

    望著他,蕭融露出一個充滿圣光的微笑:“我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百姓們會體恤我的苦心,朝臣們也會理解我的做法,哈哈,其實他們不理解也沒關系,陛下最聽我的話了,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算讓他與全天下為敵,他也在所不惜?!?/br>
    說到這,蕭融后退一步:“好了,我不耽擱大司馬的時間了,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蕭某該回去了,不然陛下又要丟掉公務出來找我了。祝大司馬一路順風,余生悠長、安康?!?/br>
    他說完就走,最后就給孫仁欒留下一個嬌羞的側臉,孫仁欒滿臉震撼,都忘了攔他。

    孫仁欒:……就你這個折騰的法子,不出三年天下必大亂!我哪還有什么安康的余生??!

    孫仁欒凌亂地站在原地,最后還是被自家的仆從請上了船,但他那安之若素的心態(tài)已經沒有了,接下來的一路上,他都在擔憂蕭融把雁朝搞沒了。

    而蕭融把馬車留給了孫家,自己騎著馬朝來路奔去,春風拂過蕭融的額頭,執(zhí)著馬鞭,蕭融想起孫仁欒剛剛的表情,他忍不住在路上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駕!”*

    在朝中眾人復雜的心情中,帝后的婚期還是定下來了,不過不是屈云滅設想中的登基大典和合婚大典一起辦,要真的這么辦了,陳留的所有繡娘都要集體上吊了?!?/br>
    登基大典在二月二,合婚大典則在三月三。

    屈云滅非??咕苓@樣的結果,但蕭融去屈云滅房里待了半個晚上,等到第二天,屈云滅就改主意了。

    朝臣們第一次發(fā)現(xiàn)皇后枕邊風的強大,也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皇后不跟皇帝一條心啊,他居然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耶。

    而且不止是婚期,很多事情皇后都比皇帝理智多了,連制定官員名單,皇后都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而皇帝連人都認不全,他制定的武官名單還好,文官名單跟玩兒一樣,讓人看了就眼前一黑?!?/br>
    還沒正式成婚呢,人們已經發(fā)現(xiàn)跟著蕭融混的好處了,有時候蕭融和屈云滅坐在一起,人們甚至會有種錯覺,好像屈云滅才是那個禍國妖后,因為只要有人惹著他了,他就會去找蕭融告狀,有時候為了讓蕭融聽他的,他還會添油加醋、顛倒黑白。

    人都有喜好,更何況這群人都是新加入的,對屈云滅根本沒有什么忠誠度,發(fā)現(xiàn)屈云滅不靠譜,他們就打算轉投蕭融,光轉投不算,他們還想讓蕭融聽他們的,暗中奪屈云滅的權。

    蕭融聽著他們的話,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后一出門,他也告狀去了,他的告狀極其簡單,就幾個字——陛下,我看他們不順眼。

    屈云滅腦袋一抬,從未聽過蕭融告狀的他腦補了一堆有的沒的,大手一揮,他吩咐道,統(tǒng)統(tǒng)殺了!

    蕭融:“…………”

    最后還是蕭融焦頭爛額地攔下他,把殺了改成發(fā)配,中原這么大,邊邊角角的地方多著呢,他們喜歡勾心斗角,那就去邊疆勾心斗角吧。

    至此,人們終于認清了現(xiàn)實。

    他們雁朝其實根本沒有皇帝。

    他們只有兩個禍國妖后?。。。 ?/br>
    在一片愁云慘淡當中,登基大典到來了,外面所有官員都換上了新官服,文官由高洵之帶領,武官由王新用帶領,而屈云滅,他站在新建好的宮室當中,由蕭融給他做最后的細節(jié)檢查。

    此時龍袍什么顏色都有,但最隆重的顏色還是黑色,蕭融的手撫過上面暗金色的龍紋,默了默,他勾起唇角。

    屈云滅望著他,仿佛看不夠一般,他低聲問:“阿融笑什么?”

    蕭融輕輕深呼吸著:“我笑——時光的飛逝和人的變化?!?/br>
    他抬起頭,問屈云滅:“若是在一年之前,你想得到今日嗎?”

    屈云滅也無聲地笑了一下,自然是想不到的。

    既想不到他能當皇帝,也想不到他和蕭融會走到一起。

    但正因想不到,所以才使得今日像是一場誤入的美夢,只是這場夢他醒不來,每一天睜開眼,美夢都還在。

    屈云滅凝望著蕭融,他的喉頭似乎有東西堵著,讓他說不出話,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能說什么,不過沒關系,蕭融總是明白他的意思,從一開始、再到現(xiàn)在,蕭融一直、一直,都明白他的意思。

    抬起頭,蕭融主動吻向屈云滅,這段唇齒的糾纏只有短短幾秒,但屈云滅好像把魂魄都留在了蕭融身上。

    看著屈云滅這心神不穩(wěn)的模樣,蕭融不禁又笑了一下:“好了,快走吧,一會兒都該誤了吉時了。”

    屈云滅嘟囔:“若成婚那一日,你也會這么催我多好?!?/br>
    蕭融:“……”

    雖然抱怨,但屈云滅還是朝前走了,宮殿里沒有點燈,最亮的地方就是宮門處,此時還是清晨,屈云滅離蕭融越遠,他的影子就被拉得越長,這一次,他終于走向了最好的那個結局。

    蕭融垂下眼,心里正五味雜陳著,突然,他聽到屈云滅不悅的聲音:“只催我,你怎么不走了?難不成你要反悔,蕭融,是你說只要我背下來所有祝文,你就同我一起走完整個大典!”

    蕭融:“…………”

    那不是因為我怕你走一半沒耐心了,突然撂挑子嗎!要不然我才不攬這個苦差事!

    憋著氣,蕭融滿臉不爽地走到屈云滅旁邊,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華服,他瞪了屈云滅一眼:“敏感多疑。”

    屈云滅怒道:“你說過不會再罵我!”

    蕭融:“你還說過不會翻舊賬呢,你做到了?”

    屈云滅被蕭融噎了回去,他也憋著一股氣,但實在說不過蕭融,看看外面還等著的滿朝文武,屈云滅退讓道:“……先出去。”

    蕭融也哼了一聲:“大典結束再跟你算賬。”

    終于,這倆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后面的儀仗隊默默對視,心里都有種滄桑的感覺。

    明明今日是個好天氣,為什么他們感覺這暗無天日的日子,才剛開了個頭呢……

    第163章 空置一個

    朔始元年二月初二,屈云滅登基為帝,就此拉開雁朝序幕。

    佛道兩教均向新帝俯首稱臣,尊他為人皇、真佛、帝君,中原之外的數(shù)十個國家,也派了使臣過來,送上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