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年直接拎了兩個筍丁燒賣放到他面前：

    “是不是想吃這個。”

    就剛才那個挑挑揀揀的樣子。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油膩不碰，辛辣不吃，蔥花要一顆一顆挑掉，盡管如此但又什么都不會說。寄居小貓還挺難伺候。

    唔。祝汐用筷子夾起一個燒賣，還要有禮貌地問：“那你還夠吃嗎？”

    ？

    李信年反應(yīng)了一下才意識到小朋友在說什么，不是，這里有什么誤會。

    “是的。”他想了想，看著桌子真情實感地說，“我每天都要從一百零八道早膳里翻牌子的。”

    ……

    這樣小朋友就低頭笑了一下，然后很安然地從桌子對面看過來。

    眉眼彎彎的，看起來又有一點家常的揶揄。

    李信年忍不住回憶起昨天在夜店里看到對方的樣子，聚合燈光下膚色的質(zhì)感都變得輕薄，其實沒有化妝，然而那種眩暈一樣的破碎感，好像精致的玻璃制品。人怎么還能有兩幅面孔。

    等到吃完飯才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

    “你動過了？”

    祝汐本來在背后拿紙擦手，聞言看過來：“啊，我看見……就稍微整理了一下?！?/br>
    客廳收拾過了，窗簾本來是隨便拉了一半，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掛起來卷平整，之前扔在沙發(fā)上的一堆垃圾都一五一十歸類整齊。

    臥室的被子也折好了。難怪一走進來就好像有點不一樣。

    祝汐指了指茶幾上的幾張樂譜和用過的稿紙：“我不知道那些要怎么放，就沒有動?！?/br>
    ——難道不是豌豆公主，是田螺姑娘嗎。

    李信年恍惚了一下，忍不住申明：“先說好，我昨晚什么都沒干啊?！?/br>
    怎么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雖然開玩笑說行善積德，但這回報來得也有點猝不及防。

    也太乖了吧，話說這種人真的會在夜店失意買醉夜不歸宿嗎？

    沒想到祝汐聽到這句話就又笑了一下：“我知道?！?/br>
    年輕人眼尾窄薄，雙眼皮薄薄一褶，垂目向下的時候就有些從容平淡的神氣。

    你又知道了。

    李信年很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嗎你昨天連站都站不直。

    這時候就一副平心定氣的樣子。然而祝汐不說話了，過一會兒又非常平穩(wěn)地看他一眼。

    好了知道你要洗澡。

    人都給自己打掃衛(wèi)生了。李信年第二次向命運屈服，轉(zhuǎn)身打開衣柜：“你要是不嫌棄就隨便穿?！?/br>
    反正也沒什么值錢的。雖然仔細想想這兩種邏輯之間并沒有什么聯(lián)系，但被那種眼神看著就很容易反思自己。

    沒想到祝汐像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

    李信年面無表情：“別看了大少爺，我這里沒有烘干機，不想光著就穿我的?！?/br>
    第5章

    最后祝汐還是妥協(xié)了。

    大概是喝醉之后又那么睡了一夜真的很不舒服，精致小貓一醒過來就開始忍不住要舔毛，能和平穩(wěn)定地吃完剛才那一頓早飯都已經(jīng)是一種涵養(yǎng)的體現(xiàn)。

    小朋友最后挑了一件t恤，不知道是哪年音樂節(jié)發(fā)的紀念文化衫，主辦方形式主義入腦，非要大下午一點半拉著所有人在大草坪上換裝拍合照。

    這會兒穿上倒是挺合適。大概因為是夏天，反正衣服寬松看起來也都差不大多。

    不過這樣就看出來，這位新朋友的確實是比他瘦一點。同一個碼數(shù)的衣服穿在對方的身上，剛好留出一點點空蕩蕩的輪廓。

    李信年給他指了一下熱水器怎么用，發(fā)現(xiàn)早上放在外面的備用洗漱包已經(jīng)拆開了，塑料牙刷很標準地立在一次性杯里，牙膏用完之后蓋起來，和鏡面平行放好。

    祝汐出來的時候還順手捋了一把頭發(fā)。大夏天的所有年輕人都一視同仁地不愛用吹風(fēng)機，李信年盯著淌到對方頸窩的水珠看了兩秒，還是將心比心地放棄了勸人吹干的念頭。

    但也不用那么自在吧，說起來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這個衣服下擺這么長。

    晃晃悠悠地卡在胯骨下面一點。都怪昨天那群人亂聊天。

    或者怪小朋友長得太好看嗎。類似的想法在心里盤桓了0.01秒，然后立刻被按了下去。

    “你今天還有什么打算嗎？”

    李信年很自然地換個話題，順便不動聲色地把目光投到別的地方。

    祝汐看起來并不太像那種熟悉酒吧生態(tài)的人，雖然看著像大學(xué)生，但該是放暑假的時間，又在外面晃蕩不回家。

    就算是在心里偷偷把人比喻成流浪貓，但出生在現(xiàn)代社會的人類畢竟還是比較適合那種穩(wěn)定的生活。

    而祝汐的臉上并沒有那種局促不安的表現(xiàn)。雖然講禮貌懂回報，在這里住了一夜，到現(xiàn)在所有的舉止都很大方自然。

    所以昨晚第一眼的印象并沒有錯，對方確實和自己不在一個階層。哪怕混酒吧的很多人都有那種隨遇而安的能力，但沒有一個這樣淡然又矜持。

    下一秒祝汐笑了一下，目光從下往上地看過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

    懂了。

    李信年在心里反省自己。雖然之前是隨口問了一下名字，但是現(xiàn)在小貓醒過來要開始一筆一筆清算往來也無可厚非。

    酒吧生存要素第一條就是默念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李信年很合理地說服了自己：何況明明已經(jīng)在心里打定主意萍水相逢，再去問“今天還有什么打算”好像是已經(jīng)有點超過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