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修臣嘖了聲，坐在原地眉頭擰得死緊。

    陸序沒說話，卻已經(jīng)快速穿好鞋等著了。

    他知道，靳修臣一定會去。

    晉婉自殺已經(jīng)是件家常便飯的事兒了，一個月怎么都得有個十次八次的，但靳修臣每回接到阿姨打來的電話，還是會往別墅跑一趟。

    哪怕明知是空跑。

    陸序也不太明白，晉婉雖然是靳修臣的親生母親，卻恨不得弄死靳修臣，吃他的rou，喝他的血。

    換做別人，早就把這種瘋子媽扔了，但靳修臣卻把晉婉好吃好喝地供起來，還雇了人悉心照料她，定期去看她。

    陸序好奇的是，靳修臣到底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態(tài)，去面對晉婉的。

    他到底想在晉婉身上，抓住些什么。

    果然，半晌后，靳修臣站起身換衣服，指揮陸序：“把車開過來，去城東的別墅。”

    十幾分鐘后

    靳修臣剛踏進(jìn)屋子，就看見一個女人頭發(fā)披散，穿著睡裙，手里握著一把水果刀，正要往自己心口捅。

    旁邊的阿姨正在死命拉著她，不讓她傷害自己。

    靳修臣沒什么表情，幾步過去，抓住晉婉的胳膊，將她往墻上一推。

    總算把人壓制住了。

    晉婉氣喘吁吁地，掙扎著用腳亂踢：“放開我！你這個惡魔！賤種！你不得好死！”

    那些難聽的詞匯，從任何一個人的嘴里蹦出來都不奇怪。

    但它們，卻是從一個母親的嘴里蹦出來的，是世界上最鋒利的刀。

    而這個母親拿著刀柄，毫不猶豫把刀子捅進(jìn)了自己孩子的心臟。

    陸序在旁邊聽著，都覺得心驚。

    多狠心的母親，才會說自己的孩子是賤種，才會詛咒自己的孩子不得好死。

    靳修臣輕描淡寫：“別鬧了。”

    又回頭看向阿姨：“給她吃藥了嗎?！?/br>
    阿姨忙說：“吃了吃了，不知道怎么就這樣了?！?/br>
    靳修臣點(diǎn)點(diǎn)頭：“下次一定要盯著她吃，還有，檢查下屋里的花盆，她喜歡把東西藏在花盆的土里面?！?/br>
    阿姨連上去扒開花盆的泥土看，果然里面裹著好多的藥丸。

    看這數(shù)，起碼有一周的藥量了。

    靳修臣又說：“鎮(zhèn)定劑，去拿。”

    阿姨應(yīng)了聲跑了出去。

    這時晉婉突然一口咬在靳修臣的胳膊上，咬得滿口都是血，她也不松嘴。

    陸序上前幾步：“我來吧?！?/br>
    靳修臣卻沒讓開，反而看向晉婉：“清醒點(diǎn)了嗎。”

    晉婉抬頭朝他笑，滿嘴的血：“我從來沒瘋過，我一直都很清醒?！?/br>
    “你以為我自殺是犯瘋病？不，我是在懲罰你。你和你的死人父親，毀了我一生，我弄死你都是便宜你了?！?/br>
    靳修臣終于動容，嘴唇蠕動：“你自殺，丟的是你自己的命?！?/br>
    晉婉冷笑：“那你有本事就讓我去死啊，我死了才是解脫，死了干干凈凈的?！?/br>
    “你為什么不讓我死？我知道啊，你是害怕，怕這世上只有你孤單一個人，沒有人站在你身邊，沒有人在意你，沒有人愛你……”

    靳修臣的瞳孔在微微顫動，憤然中摻雜著說不明的破碎，那是被戳中死xue的羞惱。

    晉婉歪了歪頭，惡劣地勾起唇：“你不會以為，我愛過你吧？太可笑了，以前我對你好，只是在演戲?！?/br>
    “我得演好，才能讓你愛我，讓你同情我，對我的人生痛苦感同身受，才能讓你為了我，跟靳家的爛人們，斗得你死我活?！?/br>
    靳修臣像是受到了什么打擊，腿都發(fā)軟地后退了兩小步。

    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覺松些。

    就在他愣神這片刻，晉婉猛地掙脫了，抄起手里的刀子，照著靳修臣就捅了過去。

    還好陸序反應(yīng)極快，他心驚rou跳地拉了靳修臣一把，但還是慢了半拍。

    靳修臣的肚子被劃破了，襯衫上出現(xiàn)了一道血痕。

    這時阿姨剛好回來，逮住晉婉就把鎮(zhèn)定劑往她身上扎。

    晉婉也不掙扎了，只是看著靳修臣笑，邊笑邊說：“你真可憐，你生下來就算個賤種，沒人愛你，沒人要你……”

    “連周煜林都不要你了，你就是個短命的孤獨(dú)鬼……”

    “我詛咒你，這輩子永遠(yuǎn)都只有一個人，沒有人愿意站在你身邊，沒有人愿意愛你……你要怪，就怪你是那個人的賤種……”

    她說完就逐漸閉上眼，昏睡了過去。

    靳修臣愣在那里，愣了一會兒后，他突然發(fā)瘋似的往外面跑去。

    陸序怕他出事兒，緊跟上去看。

    兩人一前一后，直跑出了房子，到了后院的園子里，靳修臣才在一個水池邊停下。

    他一只手撐著石桌，一只手捂住臉，身體像是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陸序跟了他十年，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脆弱的模樣：“還好嗎?！?/br>
    靳修臣抬眼看向他，眸底一片茫茫然，嗓音也沙?。骸八且?yàn)榘l(fā)病了，腦子不清醒，所以亂說的對不對？”

    陸序神情復(fù)雜，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shí)晉婉以前對靳修臣很好。

    在靳修臣大學(xué)畢業(yè)前，在他們回到靳家前，晉婉除了對靳修臣要求嚴(yán)格了些外，都還算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但自從前幾年回了靳家后，晉婉人就越來越瘋，一開始她的瘋，并不針對靳修臣，而是針對死去的靳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