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他。”

    凌數(shù)忍不住嘆氣，原來這個人，對周煜林的瘋狂偏執(zhí)，來源于這里。

    凌數(shù)：“但你這樣，真的是愛嗎？你真的愛他嗎？”

    他覺得更像偏執(zhí)和占有欲。

    靳修臣突然變得情緒激動：“當(dāng)然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有多愛他！”

    凌數(shù)客觀分析：“那只是你以為，我看到的，僅僅只有占有欲。”

    靳修臣胸口起伏，冷冷地盯著他：“你看到的就是全部嗎？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br>
    “你們只是自以為是，憑著自己看到的那么點事情，就高高在上地來審判我，試圖定義我這個人，還有我的愛?！?/br>
    凌數(shù)頓了下，無法反駁，其實他本應(yīng)該最能理解，這種被人審判和定義的感覺的。

    因為他跟靳修竹也是，彼此在愛恨交織的婚姻中掙扎。

    別人看到他們那樣惡劣地相處，一個簡單的‘怨偶’一詞，就概括了他們的所有，否認(rèn)了他們之間，恨中交雜的愛。

    那些愛，跟恨一樣深刻，怎么能被無視呢？

    凌數(shù)又問：“你是愛他的？什么時候愛上的呢？”

    靳修臣稍微平復(fù)一些，目光飄忽：“很久很久前，遠(yuǎn)比我看到那個日記本的事件，還要早……”

    他跟周煜林其實，很早前就已經(jīng)見過了。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靳修臣九歲時。

    —

    那一年的春天，周煜林的父母帶著他，來家里做客。

    那時周煜林也才九歲，父母還很恩愛，剛搬來這座城市，想去見一下故友，就牽著他去了靳家。

    還告訴他，靳家有個比他大幾歲、還很優(yōu)秀的哥哥，讓他以后跟哥哥學(xué)習(xí)。

    那時周煜林太小了，一個人在靳家的園子里亂跑，結(jié)果園子太大，把自己轉(zhuǎn)昏頭了，忘了怎么回去。

    其中稀碎的回憶，過去太久，他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唯獨還有點印象的，是那天他路過一棵櫻花樹時，有個小孩從上面掉了下來，吧唧一下摔在了他面前

    當(dāng)時周煜林都嚇傻了，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以為那個小孩會哭，還摸了摸自己的兜，掏出一顆糖，等著哄他

    結(jié)果那個小孩兒，起初被摔懵了，緩了會兒后，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聲沒吭，更別提哭。

    但看他皺成枯樹皮一樣的紅臉蛋兒，顯然他是很疼的，疼得齜牙和渾身哆嗦。

    畢竟是從那么高的樹上掉下來。

    周煜林害怕地問：“你、你胳膊腿兒沒斷吧？”

    靳修臣甩甩胳膊，又踢踢腿兒，最后含著晶瑩的淚珠朝他搖頭。

    周煜林眨巴眼：“你要哭嗎？看著挺疼的，可以哭，不丟人……你已經(jīng)很堅強、很勇敢了?！?/br>
    靳修臣還是搖頭：“有人疼的小孩，才可以哭……我，不行的?！?/br>
    周煜林反應(yīng)了會兒，才明白他的話，想了想，低頭把自己兜里的糖都掏了出來。

    小小的手掌，托著一堆花花綠綠的糖果，遞了過去：“那你多吃點糖吧。吃糖就會開心?！?/br>
    靳修臣只是看著他，沒接。

    很快，周煜林聽到父母在叫他，就把糖都塞進了靳修臣的兜里，急匆匆地走了。

    但從那后，他幾乎沒在靳家見過那個孩子，就逐漸淡忘了，也不知道那個小孩兒，就是靳修臣。

    他的記憶里，只有靳修竹。

    但靳修臣卻記住了那個，說他勇敢，說他哭也不丟人的小孩。

    他喜歡那個小孩兒。

    第一次見面就喜歡。

    ……

    靳修臣的眼神涌上一股冷漠的恨意：“他先遇見的人是我，明明就是我，根本不是靳修竹?！?/br>
    凌數(shù)表情一言難盡：“那后來呢，他跟靳修竹關(guān)系好，一直往靳家跑，你們總有機會見面吧。”

    靳修臣咬著牙，搖搖頭：“老頭兒覺得我不體面，性格也不討喜，不讓我見任何客人?！?/br>
    “還有靳修竹，他那時一看到我，就會受刺激尖叫，所以老頭兒不準(zhǔn)我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br>
    靳修竹看到他一次，受一次驚嚇，他就會被靳老爺子毒打一次。

    每次都是吊起來，用鐵衣架抽，生生抽掉半條命，白皙瘦弱的小身子上，滿是猙獰可怖的紅痕，讓人看著都心驚。

    夏天的時候，傷口發(fā)炎潰爛得尤其快，經(jīng)常一身流著膿水，散發(fā)著怪味兒，他都惡心自己。

    靳修臣垂下眼，那么委屈又難過：“其實每次林林來找靳修竹，我都在的……”

    周煜林跟靳修竹在臥室看書時，他就在外面的墻角邊蹲著，好奇地聽兩人說話。

    周煜林跟靳修竹在池塘邊玩兒時，他就在旁邊的大樹下躲著，直勾勾地看著周煜林。

    周煜林跟靳修竹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他每次都保持十米的距離，一直偷偷地跟著他們。

    每回有點什么好吃的，好玩兒的，靳修臣都會趁著周煜林不在，偷偷塞進他的書包里。

    但周煜林都以為，那些新奇的草編螞蚱，還有不怎么甜的糖，以及難吃的餅干，都是靳修竹給他的。

    也以為，從小到大，那些欺負(fù)他的孩子，是被靳修竹收拾后，才變得安分的。

    還以為他在外面闖了禍，都是靳修竹幫他收拾好爛攤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