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今天下午他卻忽然收到了李德的電話。

    李德是個直接人，上來就開門見山地說他想為季元淵求情，希望協(xié)會對季元淵的處罰能夠再往后推遲幾天。

    品牌方那邊他也打好了招呼，暫時不會和季元淵解約。

    雖然李德是季元淵的大主顧之一，但李德在私底下可沒少和趙德輝抱怨過季元淵的臭脾氣。

    結(jié)果現(xiàn)在李德一改往日的態(tài)度，竟然主動為季元淵求情，這是趙德輝萬萬沒想到的。

    可是李德又不肯在電話里細(xì)說理由，那趙德輝就只能來找季元淵了。

    “想要讓你接一次電話可真難啊。”趙德輝的語氣不算太好，畢竟在今天之前他已經(jīng)整整一個星期沒聯(lián)系上季元淵了。

    “想不到連李德都親自來為你求情了，所以你真的找到證據(jù)了對嗎？

    既然你已經(jīng)找到了證據(jù)，那你為什么不直接來找我？

    我才是你的老師，我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自己學(xué)生在這種大事面前寧愿和一個生意人合作，也不愿意求助他這位老師，趙德輝的心情有種說不上來的失望。

    他這些年一直都把季元淵當(dāng)作是親生兒子一樣看待，將自己所有的技藝全都傾囊相授沒有絲毫保留，可結(jié)果到頭來季元淵的心里一直都沒有把他當(dāng)成自己人。

    這讓趙德輝怎么不生氣？

    耳邊的電話傳來趙德輝有些激動的低吼，季元淵低頭看了眼放在他眼前的《生活常識大全》，這是封楓專門買給他的“禮物”。

    “老師?！辈坏融w德輝再次開口，季元淵就搶先一步把他的話堵了回去，“你看過吳泰初的那幅畫嗎？”

    趙德輝一愣：“看過又這么樣？”

    “你覺得那幅畫怎么樣？”

    趙德輝的眉頭逐漸皺緊，季元淵現(xiàn)在難道是想和他討論吳泰初的畫作如何？

    這么突然嗎？

    “……雖然畫技還有所欠缺，有些細(xì)節(jié)處理得還不夠好，但與他之前的畫作相比，這已經(jīng)是巨大的進(jìn)步了。”

    季元淵又問：“那老師你覺得他有沒有抄襲？”

    沒想到說來說去又繞回了這個問題上，趙德輝剛降下去的音量再次升高：

    “你問我有個屁用！明明是你去畫展鬧事的時候口口聲聲說他抄襲你的作品，可是鬧了半天你又拿不出任何證據(jù)。

    難不成你說什么我就得聽什么？

    我還是那句話，凡事都要講證據(jù)，只要你能拿出證據(jù)，我自然會把泰初找來和你當(dāng)面對質(zhì)?！?/br>
    “不需要當(dāng)面對質(zhì)?！奔驹獪Y的語氣平淡沒有起伏，他的手指輕輕摩挲手下的書頁，這是和母星中電子書不一樣的觸感。

    “只需要讓他當(dāng)著你的面好好講一講這幅畫究竟是如何創(chuàng)作出來的就行?！?/br>
    趙德輝的眉頭狠狠皺成一團(tuán)：“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師，那幅《夢境之鄉(xiāng)》的光影處理方式冷暖對比而不是明暗對比，這是我的作畫習(xí)慣才對。

    但是吳泰初的作品風(fēng)格和我完全相反，他最喜歡用大片大片的明暗色彩對比來突出畫面中心人物。

    人的畫技可以進(jìn)步，但是人的繪畫風(fēng)格不能在短時間內(nèi)突然改變。

    整個畫展中，放在展廳內(nèi)的所有畫作的光影處理方式都是明暗對比，只有那幅單獨(dú)放在隔間里的《夢境之鄉(xiāng)》才是冷暖對比。

    但是他在冷暖對比方面的技巧明顯不夠嫻熟，所以他才會把《夢境之鄉(xiāng)》和其他畫分開展示。

    吳泰初甚至還特意將隔間中的光線調(diào)暗，以此來遮擋他在那幅畫上的畫技問題。”

    季元淵不緊不慢地說著，他的情緒始終沒有任何波動，但電話那頭的趙德輝卻徹底啞的聲音。

    ──“老師，我和吳泰初都是你的學(xué)生，為什么你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呢？”

    是啊，為什么呢？

    ……因為他在一開始就不愿意去相信季元淵的話。

    季元淵脾氣又臭性格又不好，和他這種人相比，趙德輝下意識地更愿意去相信性格更乖順聽話的小徒弟。

    按理來說他才是最了解他們的人才對，像光影處理方式這種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區(qū)別，他為什么沒有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元淵，老師只是、只是……”

    到底只是什么，趙德輝自己都不知道他還能想出什么借口來掩飾他的偏心。

    雖然光影處理方式不能直接作為吳泰初抄襲的證據(jù)，但是這至少能證明吳泰初的畫絕對有問題。

    趙德輝說不說話來，季元淵也不主動開口，最后還是趙德輝在一片沉默中主動掛斷了電話。

    或許他真的會去找吳泰初，又或許不會。

    但季元淵也不想再去深究這件事，他作為一名“旁觀者”，只是把自己心里一直以來的疑惑直接問出來了而已，根本就沒有其他意思。

    他把手機(jī)放在一邊，又埋頭研究起了封楓買給他的生活小常識。

    ──原來汽車真的不能變成火箭。

    比起趙德輝，季元淵還是更關(guān)心今晚的晚飯到底有沒有烤鴨。

    套著圍裙的做飯阿姨敲響了季元淵的房門：

    “季先生，該吃晚飯了?！?/br>
    “我老婆呢，他不吃嗎？”

    在飯桌前等了一會兒都不見封楓的人，季元淵忍不住看向封楓緊閉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