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她和程穎的關(guān)係并沒有那么好。

    孫小鹿雖嚮往程穎想干嘛就干嘛、無拘無束的個性，卻也同時并不想成為他那樣懶散又滿腦子都只有籃球的人。

    在國中開始就在球隊里初出茅廬的程穎備受矚目，之后他經(jīng)常藉著練習(xí)的理由翹課，但又因為他每次考試成績都很好，老師們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后來不知道是因為他在長身體還是因為睡眠不足的關(guān)係，不是經(jīng)常翹課就是上課睡覺之類的事情越來越頻繁，在程母第一次被老師通知來學(xué)校溝通之后，孫小鹿就被委任起了監(jiān)督程穎的責(zé)任。

    從一開始盲目的在校園里找人，到后來發(fā)覺他經(jīng)常躲的地方就那幾個，再到后來，只要老師同學(xué)找不到程穎就會來問她。

    孫小鹿有段時間考試成績下降，還要面對程穎和老師同學(xué)們也有一度覺得自己分身乏術(shù)，根本忙不過來。

    所以某一天找到又在學(xué)校樓頂呼呼大睡的程穎時，她忍不住發(fā)了脾氣。

    「你又在這里睡覺！如果我每天都要出來找你，那我是不是連課都不用上了？你的成績好就算了，我光是復(fù)習(xí)功課就已經(jīng)焦頭爛額了，還要忙著應(yīng)付各種事情……」說到后面她也有點委屈，卻還是緊緊咬著牙瞪著大字形躺在地板上的人?！赋谭f！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程穎迎著天空的陽光，慢半拍的用另外一隻手臂遮擋，這才慢悠悠地抬眼看見了氣呼呼的她。

    「你也來躺?！顾昧硗庖浑b手輕拍了幾下地板，剛睡醒的聲音連帶著有點含糊。

    「……什么？」

    孫小鹿一時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可偏偏這人在下一秒又昏睡過去，連姿勢都懶得動了。

    她就這么注視著他許久以后率先敗下陣，緩慢走到了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抬頭看了蔚藍(lán)的天空，身旁傳來的是均勻的呼吸聲。

    好扯。

    她都這么對他生氣了，他卻還邀她一起在這休息。

    可是……剛剛一瞬間涌出的不開心這時候又好像消散了許多。

    孫小鹿曲著兩條腿，側(cè)著頭看他睡得這么安穩(wěn)的樣子頓時起了一個壞心思，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臉，力道不重不輕，見他蹙著眉的樣子她就感覺自己平衡了一點。

    只不過在她準(zhǔn)備收回手時，卻冷不防的被抓住。

    「……會痛?！钩谭f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睡意朦朧的眨了幾次。

    「會痛就好?？炱饋砘厝ド险n?！?/br>
    他并沒有乖乖聽話起身而是側(cè)著身體看她，他問，「你不累嗎？」

    「你不管做什么都比我還認(rèn)真，所以成績下來的那瞬間如果沒有達(dá)到你的預(yù)期你就會很失落，還要頂著老師們的壓力追著我跑，光看著就很累?！?/br>
    「適當(dāng)?shù)耐祽幸埠苤匾！钩谭f坐起身，低頭揉了揉眼睛。

    「那你不要翹課不就好了嗎？」她無語地回。

    「好像也是……」他后知后覺的點點頭，然后又說：「可是老師上課的聲音太吵，我睡不著?！?/br>
    這是重點嗎？

    孫小鹿雖然一方面覺得這樣子的程穎很荒唐，但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這陣子的確忙得有點喘不上氣，剛剛那短暫的「偷懶」確實也讓她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不然大概還會再心浮氣躁好一小段時間。

    眼見程穎突然站起身往門口走，她下意識問。

    「你又要去哪？」

    「你不是說回去上課嗎？」

    他打了個哈欠，又說：「不惹你生氣了，我這陣子都會在教室睡的。」

    孫小鹿還記得自己那天下樓以前又匆匆回頭看了一眼頂樓的天空，是令人舒心的景色，而他們兩個剛剛在這一起短暫的享受了悠間的時光。

    她一直都是一點就通的人，從那之后她對自己的時間把控更為嚴(yán)謹(jǐn)，不必要的事情不做，也不再每天都追著程穎的身影跑。后來他們漸漸也達(dá)成了一種奇怪的默契，程穎的翹課次數(shù)降低了許多，就算不見了也會在下一堂課后回來，真的有急事她也能很快地在校園里的某一處找到他。

    時間久了，孫小鹿偶爾也會有一種錯覺，覺得這種模式是只有她和程穎兩個人之間才有的小秘密。而這種想法一旦冒出來就會不自覺延伸出更多其他，久而久之她也意識到會因為這種小事而暗自開心的自己已經(jīng)無法再用朋友的眼光再去看待彼此之間的關(guān)係。

    她一直都在看著程穎的身影，從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到后來她必須要抬頭才能和他說話，聲線由高至低，他的背影也忽然在某一天變得寬大。暗戀的心情無疑是幸福的，雖然偶爾會伴隨著一點疼痛，但她依舊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平淡美好。

    可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的那些過往，都青澀的令人發(fā)疼。

    正因為經(jīng)歷過所以知道失去的痛苦，那些傷痛并不會被時間給撫平，而是會在生活的每個細(xì)節(jié)里以血淋淋的方式提醒自己，是個悲劇下的種子。早就已經(jīng)沒有希望再去發(fā)芽長大了，僅僅只是希望別再去傷害其他人就好了。

    她已經(jīng)不想再傷害程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