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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小鹿和程穎兩人一身溼漉漉地回到家時，程安正站在家門口等著，眼眶泛紅看起來也剛哭過。

    原本還在想要怎么解釋自己的失常的，程安溫?zé)岬膽驯葥砹诉^來。

    「對不……」

    「別道歉，你平安回來就好了?！?/br>
    爾后她迅速被兩人催促去浴室洗熱水澡，她的衣服也不知何時被誰塞進(jìn)了手里，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jīng)被推進(jìn)浴室里了。

    煙霧瀰漫中從鏡子里看見自己一身狼狽，明明不想讓程穎看見的，卻好像總是在他面前出糗。

    孫小鹿嘆了口氣別開眼，脫去溼透的衣服，慢吞吞的洗了個澡，又在浴缸里泡著發(fā)呆許久，直到聽見外頭有人在喊她，她這才回過神來。

    一開門，就見程穎站在門前，看見她出來了才上前。

    「你怎么站在這里？」

    「你待在里面太久了。」他伸手摸了摸他泡得有些發(fā)紅的皮膚，手指觸碰到她發(fā)絲殘留的水珠，微微擰眉說?！赶却登^發(f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泡在熱水里太久了，所以連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程穎的指尖帶著舒適的涼意，輕易的就讓她稍微打起精神。

    再次回到房間時他正背對著她彎腰拿柜子里的吹風(fēng)機(jī)，她忽然就想起了程安說過的話。

    曾幾何時，眼前的這個人也和她有了一樣的感情？

    原以為他們之間永遠(yuǎn)只會有青梅竹馬的關(guān)係，因為他的遲鈍、她的隱晦，所以從來都不曾想過會有像現(xiàn)在這樣在一起的一天。

    然而經(jīng)歷過那些苦難以后，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和勇氣卻又好像在不久前消失殆盡。

    「小鹿，過來這坐著。」

    「真是稀奇，你要幫我吹頭發(fā)嗎？」她莞爾走上前。

    「快過來?！?/br>
    「好好好。」

    孫小鹿坐在椅子上，頭頂很快就傳來吹風(fēng)機(jī)嗡嗡作響的聲音，溫?zé)岬娘L(fēng)還有時不時傳來他指尖的觸感，她微微抬頭，發(fā)現(xiàn)他的神情比起平常要嚴(yán)肅一些。

    他微微抬手，略帶粗糙的掌心輕輕的覆蓋在她的眼皮上。

    「風(fēng)會吹到眼睛?！?/br>
    「……你一直都是那么細(xì)心的嗎？」她忍不住輕聲開口。

    然而他似乎沒有聽見。

    孫小鹿把他的手拿了下來，乖乖垂著頭任憑他擺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戛然而止，正當(dāng)她以為頭發(fā)已經(jīng)吹乾才剛轉(zhuǎn)過身時，一道身影壟罩下來抱住她，讓她有一瞬間的怔愣。

    「……阿穎？」

    「下次別再這樣了?！顾穆曇艉軔灒灾劣谒牭貌皇呛芮宄?，她想開口追問時卻發(fā)現(xiàn)抱住自己的這雙手臂微微在顫抖著?！竸e再一聲不吭的就消失了，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孫小鹿，我也會害怕。」

    愧疚感油然而生的那一瞬間，伴隨著心痛，她忽然就明白自己對于程穎的存在具有什么樣子的意義。

    「對不起?！箤O小鹿閉上眼埋首于他的懷里。

    「我只是想去確認(rèn)這四年來一直支撐我的人是真實存在的，可是走到那里眼看著火車從我面前經(jīng)過以后，才發(fā)現(xiàn)安安說得才是對的。你之前說我排斥搭火車時我怎么也想不起來是為了什么而排斥，但我內(nèi)心又的確是抗拒的，現(xiàn)在想來，那或許是我選擇遺忘了當(dāng)年的事，這樣盈盈才能繼續(xù)存活在這?！?/br>
    當(dāng)年的楊盈盈是在升上國二那年的夏天，太陽晴朗萬物復(fù)甦的那天，她選擇了跳軌自殺。

    想起來以后當(dāng)年的畫面彷彿歷歷在目，她緊抿著唇，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正常。

    「那么我又為什么要忘記這件事情呢？我又是為什么會捏造出她還活著的幻想？我一直在想這些問題，即使想到頭很痛也無法不去想，因為我總是會想起她哭著埋怨我的表情?！?/br>
    「但是阿穎，我好像生病了?！?/br>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沒關(guān)係的，只是生病而已，會好起來的?！?/br>
    淚水還是不受控制的滑落，程穎的身體也變得緊繃，抱著她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

    她會好起來嗎？都已經(jīng)過去多少年了，就連這四年來她是怎么生活過來的也想不起來了，這樣子的她真的還會好起來嗎？

    一次又一次的崩潰、破碎、愧疚、惡夢，這些一一被她隱藏起來的代價就是她失去了自我。

    而她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沒有了那份可以再重新來過的勇氣了。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只感覺我的生活變得好糟糕好討厭，為什么是我失去了爸爸？為什么盈盈要埋怨我？為什么生病的人是我……我好討厭這樣的自己?！?/br>
    「這樣的我真的能夠好起來嗎？我不知道……我好想消失……」

    「別說這種話?！顾踔哪?，終于看清他眼眸里也和她一樣有痛苦?！改愦饝?yīng)過我了不會消失?！?/br>
    「但我沒有自信。」孫小鹿緊忍著眼淚，卻還是哽咽。

    「那也不可以消失，你還有我，我是不可能丟下你一個人的?！?/br>
    但她忍不住心想，當(dāng)時的自己好像也是和楊盈盈說過類似的話，可是到最后卻先退縮的人也是自己。程穎和她并不一樣，她知道他說不會丟下她就是不會，可如果到最后他也厭倦了呢？她能承受那個轉(zhuǎn)變嗎？還是她最后也會落得和楊盈盈一樣的結(jié)局？

    明明不該去懷疑他的，可她總是會不自覺地往壞的地方去想，她已經(jīng)不是以前優(yōu)秀的孫小鹿了，她現(xiàn)在什么也不是，所以他不應(yīng)該浪費時間在自己身上。

    「在想什么？」程穎看著她發(fā)紅的眼角，輕輕用指腹揉了揉，低聲說。「什么都跟我說吧，你的喜怒哀樂都跟我分享，不要再和以前那樣分割清楚，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事，嗯？」

    程穎說出這種話就會讓她抱有希望，她一方面眷戀他的溫柔，卻也害怕往后的自己會帶給他傷害。

    可是他語氣里透出的懇切和指尖傳來的溫柔，都讓她不想放手。

    哪怕再給她多一點點時間也好，她還想多待在他身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