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嶸將碗壘起來，空出手抓著瀾生的肩膀把他推到樓梯口：“二樓左轉(zhuǎn)第一間?！?/br>
    說完轉(zhuǎn)頭就走去洗碗，留瀾生站在樓梯邊一臉茫然欲言又止。

    暮嵐姜看他茫然地一個人站在那，心里某處被撥了一下，抬腿正要過去，被一雙帶著涼意的手抓住肩膀，以單嶸抓瀾生的手法不容抗拒地將她帶走。

    暮嵐姜懵懵地看過去，看到張氰帶著溫柔笑意的臉，她順著張氰的意轉(zhuǎn)了個身，察覺到張氰想帶她出門的動作有些慌張地看向瀾生，卻見他已經(jīng)上樓去了。

    暮嵐姜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張氰拍了拍她的腦袋：“好了，單嶸在二樓搞了個觀影廳，沒什么事，你跟我來?！?/br>
    暮嵐姜便跟著她走了。

    沈頫和尤瓦里亞說著話，抬眼掠過一眼。

    張氰將她帶到了后院小花園，那里有一個很大很漂亮的白色落地秋千，張氰帶著她坐下。

    “這秋千，崖崖和生生都喜歡。”

    張氰笑著說：“平時也就他倆會坐，很舊了?！?/br>
    暮嵐姜疑惑地看她，心里有疑問但沒問出口。

    但張氰察覺到了，主動解釋：“崖崖是我meimei的女兒，全名叫張津崖，這段時間負(fù)責(zé)和我聯(lián)系關(guān)注輿論的就是她，高二上學(xué)去了，晚上回來你們可以見見?！?/br>
    暮嵐姜點頭，猶豫片刻，還是問：“您叫我出來，是有什么事嗎？”

    張氰顯然沒想到她這么直接，她還以為這小姑娘今天畏畏縮縮的不會主動開口，看來這個小心翼翼也是有固定對象的。

    她也不繞圈子，道：“跟生生吵架了？”

    暮嵐姜抿了抿唇，低頭不說話。

    張氰攬著她的肩膀拍了拍，繼續(xù)說：“生生性子很好的，我看得出來你也是，能告訴阿姨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那你看錯人了，暮嵐姜想，她的性子可不好，脾氣很大。

    她很久沒說話，張氰就安安靜靜地等著，她特地放緩了語氣，氣氛也不顯得緊張。

    “如果。”暮嵐姜躊躇著說，下文半天憋不出來。

    張氰也不催她，聲音溫和地應(yīng)了一聲。

    暮嵐姜說：“你有一個meimei，撿來的，你們一起進了孤兒院，你一直保護她什么好的都給她，后來有人領(lǐng)養(yǎng)……領(lǐng)養(yǎng)你和meimei兩個人，但你意外進了醫(yī)院，你的meimei就獨自被領(lǐng)養(yǎng)，在你被領(lǐng)養(yǎng)前，從來沒聯(lián)系過你，回去看過你?！?/br>
    “你會恨她嗎？”她說。

    張氰想了想，問：“還有呢？”

    她的眼神很溫柔，暮嵐姜想起來孤兒院的院長，那位院長性格風(fēng)風(fēng)火火，和張氰是兩類人，給她的感覺卻很像。

    她有些羞愧地避開張氰的視線，像個做了錯事的幼童。

    “她經(jīng)常偷偷去看你，但從來不去見你。”

    “meimei有一樣?xùn)|西，很危險的東西，有它在就不能去見你。”

    她說：“所以meimei將東西扔掉了，你的養(yǎng)妹有天出游被這樣?xùn)|西劃傷……危在旦夕。”

    “你會恨她嗎？”

    張氰笑了，說：“會?！?/br>
    暮嵐姜牙關(guān)一顫，咬破了下唇。

    張氰嘆了口氣，遞給她兩張紙，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擦，繼續(xù)說：“我恨她，但不是因為她拋下我獨自被領(lǐng)養(yǎng)，也不是因為她扔掉的東西傷到了我的養(yǎng)妹?！?/br>
    暮嵐姜含著淚的異瞳看著她，聽她說：“我恨她膽小，不肯來見我，恨她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又不和我說，自責(zé)地偷偷掉眼淚。”

    從未設(shè)想過的可能，暮嵐姜似懂非懂，張氰問：“那東西會傷到養(yǎng)妹，也會傷到她嗎？”

    暮嵐姜搖頭，于是張氰又問：“那扔掉那東西，會傷到她嗎？”

    暮嵐姜猶豫了一下，小聲說：“一點點。”

    張氰了然點頭：“那就是有，那東西會傷到我嗎？”

    暮嵐姜深吸一口氣，再次點頭。

    “那我也說個如果吧?！睆埱枵f。

    “有一天，你和meimei身份兩相對換，你還是meimei，他還是哥哥，但被先領(lǐng)養(yǎng)的是他，偷偷看你的是他，扔掉東西的受傷是他，自責(zé)的也是他?！?/br>
    “他日日夜夜思念著你，可能是害怕你討厭他，可能是怕東西傷到你，所以他不來接近你，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你，看著你和新哥哥其樂融融，自己一個人偷偷縮在某個角落?！?/br>
    “他太想你了，所以扔掉了那個東西，他受了傷，但很開心，因為他可以靠近你了?！?/br>
    “他扔掉的東西傷到了你的新哥哥，他很自責(zé)，也很害怕，怕你討厭他?！?/br>
    “但其實在你眼里，他和新哥哥一樣重要，甚至更讓你在意，因為他什么都沒有了，他只有你。”

    “現(xiàn)在你什么都知道了，知道你忘記他的日子里他備受煎熬，你會怎么想？”

    自埃億來過后，她知道很多事，也希望幫忙解決一些事。

    而暮嵐姜已經(jīng)全然愣住了。

    如果是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會怎么想？

    “我……”她的聲音消失在唇齒間。

    我會恨我自己。

    恨我幸福生活著的時候，被我忘記的meimei孤孤單單站在某個陰暗的角落，不敢靠近，旁觀著本該屬于她的位置被另一個人占據(jù)。

    恨我讓她難過，受傷，自責(zé)愧疚，膽戰(zhàn)心驚，不敢委屈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