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此處，劉瑞不知該感嘆西漢已經(jīng)有了最簡單的機械常識，還是該為眼前的寒酸場景捏把冷汗。

    至于郡守引以為傲的六十丈鹽井……劉瑞真是吐槽無能，只想說句：“謝謝，并沒被安慰到?！?/br>
    說句不中聽的話，就算沒有眼前的鑿井工具，靠把鐵鏟從秦昭王年間挖到現(xiàn)在也能挖出百米深井。

    “哎……”劉瑞揉著太陽xue，忍不住嘆了口氣，想著該從哪里開始。

    “先讓人散場吧！”被劉瑞帶來的趙非樂和趙石子沉迷研究劉瑞提出的制鹽程序，二者從關(guān)中到蜀郡的路上沒怎么睡過，不是在改進工圖就是在優(yōu)化流程，甚至用沿路的材料做了個模型來測試他們的猜想：“按照家上（太子近臣對太子的尊稱）的設(shè)想，此地的火井（天然氣井）可以替代柴火熬鹽，所以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讓附近的居民散開，待我們確定火井和黑鹵水的開采位子再過來幫忙?！?/br>
    “善。”劉瑞點了點頭，讓人給附近的居民一筆補償，就讓他們盡快搬離。

    趁著居民搬離的功夫，郅都安排附近扎營，而被派來監(jiān)管工匠的少府監(jiān)則安排隸臣砍樹削竹，搭建工地。

    順帶一提，這位叫汲衛(wèi)的少府監(jiān)并不是之前接待過劉瑞和薄戎奴的那位，而是協(xié)助少府令和大匠處理工程的實踐派。

    劉啟安排這位的理由除了汲衛(wèi)有著極為豐富的工地經(jīng)驗，便是此人家學(xué)淵源，六代為官，且在關(guān)中的黃老學(xué)里有著極為顯赫的地位，因此受到章武侯和丞相的推薦，被派來盯著郅都和蜀郡官員，避免他們輕慢劉瑞。

    “汲黯和汲仁的父親??！”劉瑞一邊修改工圖，一面打量做事穩(wěn)妥的汲衛(wèi)。

    歷史上的汲家雖然比不上從漢文帝時一路風光到隋唐的竇家，但在西漢的鼎盛時期也有二三十人同朝為官，幾乎是明目張膽地形成學(xué)閥。

    劉瑞：不愧是西漢，總能做出超出常理的事。

    “關(guān)于火井運輸?shù)氖聝?，家上提議用中空的竹子和圓木為管道，但是在銜接處和轉(zhuǎn)折處依然有爆炸的風險。”戰(zhàn)國時雖已發(fā)現(xiàn)了火井，但是由于人們的認知不足，當時的工匠極為頭鐵地往井里扔了火把，結(jié)果引發(fā)了爆炸。而待危險散后，人們用竹筒盛著井里的火光可保一天不滅。

    鑒于巴蜀一代多鹽井，所以火井資源也極為豐富，當?shù)夭甥}工人也善于使用竹筒儲存火井里的可燃氣體，在一定程度上頂替了油燈與蜜蠟。不過因為火井的危險性極高，巴蜀一代的普通人寧可忍受油燈的sao味也不敢在家放個爆竹。

    除了運輸問題，如何提高鑿井效率與采鹵時的壓強問題也是趙氏父子頭疼的來源。

    劉瑞的想法很好，也很有cao作性，奈何這個世界的冶煉技術(shù)還不達標，化學(xué)水平最高的就是裝神弄鬼的術(shù)士，而他們在秦滅后要么去蓬萊找徐福，要么轉(zhuǎn)文科成為黃老學(xué)在少府的中堅力量?？傊褪莿⑷鹪陉P(guān)中釣了半天也沒等到拿長生不老忽悠他的術(shù)士，反而還被劉啟罵作有病。

    “管道方面可以用麻布纏緊后涂一層桐油進行二次加固?！眲⑷鹪谀Ｐ蜕鲜痉读讼拢o出意見：“實在不行就在麻布桐油的二次加固上用熟石灰進行三次加固。”

    感謝諸葛亮，感謝北宋人民，感謝明清工匠的智慧讓劉瑞在土著面前不至于一點用都沒用：“只是這種管道在地上運輸時還算有用，一旦深入六七十丈的鹽井就會變得無比脆弱?！?/br>
    彼時雖然沒有壓強一說，但是對“氣” 也有了比較淺顯的認知，算是民科推動物理發(fā)展。

    而在與趙氏父子相處過程里，劉瑞也再次意識到將墨家收至麾下的重要性。

    少府的工匠襲成秦制，大多是子承父業(yè)或是隸臣帶隸臣，這么做的好處是能流水線一樣高效地培養(yǎng)出熟練工人，讓他們在各大工程里積攢經(jīng)驗，以老帶小。而缺點則是這套體系抹殺了工人的創(chuàng)造性，并且由于技術(shù)力的缺乏與對熟手工人的需求欠缺，這群人大都只有最低程度的教育水平。即便是從官宦人家沒入奴籍的，也會在繁重的工作下無心創(chuàng)造。

    相較之下，墨家不僅是現(xiàn)成的人才庫，更有一套培養(yǎng)工程人才的完成體系。

    如果說少府是個大工廠，能帶出一批熟練工，那墨家就是實驗室和實驗場所兼有的工業(yè)大學(xué)，專出工程師的那種。

    至少在這個年代，無論是漢朝還是中東的安息帝國，亦或是千里之外的羅馬希臘，搞發(fā)明的要么是家里礦，要么家里有礦的人給包養(yǎng)了，總之要靠個人力量成為民科專家?guī)缀跏遣豢赡艿氖隆?/br>
    尤其是在親自對比過普通工匠和趙氏父子的差別后，劉瑞更是壓力滿滿。

    “要不讓趙氏父子給少府的工匠進修一下？”劉瑞與趙氏父子聊的口干舌燥，趁著二者實驗的功夫招來汲衛(wèi)，吩咐道：“你這幾天觀察下本地的制鹽工人和少府派來的工匠，看看有沒有聰明好學(xué)的愿意跟著趙家父子精進一二?！?/br>
    汲衛(wèi)聞言詫異地看了眼劉瑞，不知太子此舉有何深意，但是還是沒多問地立刻照辦。

    “家上，您看把取鹵的竹筒改成這樣可以嗎？”趙非樂的手腳很快，在與劉瑞交流后便就地取材造了個迷你實物。

    當下的井鹽技術(shù)只能取幾十米的表層鹵水，采用的也是取水的笨辦法或是扔個吸水物件帶上鹵水，效率低到令人發(fā)指，并且對采取深層的黑鹵水毫無意義，所以劉瑞和墨家改進的不僅有鑿井工具，還有取鹵技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