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挖墻腳一事，劉啟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殺意：“之前徹查隱瞞的田地和庸耕數(shù)量時不就是碩鼠窩里有白蟻嗎？”

    “勛貴們偷朕的，小官們偷勛貴們。”

    “結(jié)果他們偷來偷去，反倒是一無所有的黔首們怒罵天道不公，皇帝無德?！?/br>
    “呵！”

    劉啟冷笑道：“到頭來都是朕的錯了?！?/br>
    “若是按照黔首們的固定思維，除了父皇也無人可怪了?！眲⑷鸬脑捵屌馍蠞q的劉啟如同按下了暫停鍵，嚇得宦官令心肝一顫。

    這是能對君父說的嗎？

    太子，你不能因?yàn)槟闶翘佣翢o忌憚吶！

    好在劉瑞趁著劉啟宕機(jī)的功夫補(bǔ)充道：“大漢官員千千萬萬，那些想收成如何，兒女如何的黔首們真的明白折騰他們的人是誰嗎？”

    “可不得怪到皇帝頭上?！?/br>
    “那照你的說法，朕就活該背鍋嘍！”劉啟笑得非?？植溃曇魠s是軟和了不少，弄得室內(nèi)真的有種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狗官者豈能無策上任乎？”劉瑞知道作死的底線在哪兒，于是避開極為鋒利的問題，委婉道：“父皇英明神武，想必是有解決之策才會讓兒子過來漲漲見識吧！”

    “哼！”這時倒是回拍你阿父的馬屁了?！眲⒁琅f嘴上罵著，但卻對劉瑞的態(tài)度好了不少，甚至流露出滿意之色：“碩鼠多了就養(yǎng)鷹犬，白蟻多了就養(yǎng)斷木（啄木鳥）?！?/br>
    “總有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會出手，或是你來幫朕逼出被迫出手的人?！眲⒔K于泄露他找劉瑞的第二層目的，意味深長道：“也就是在晁錯上位的這幾年里迎來了法家的復(fù)興，可是你這潑皮無賴地搞了場科舉，反倒是讓法家有些下不了臺?！?/br>
    說罷，劉啟還抽空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語氣像是在聊無關(guān)緊要的事：“他們本想聯(lián)合黃老搞殘儒家，但卻被咱們拿來當(dāng)槍使?！?/br>
    “父皇這是要抬法家？”劉瑞聞弦歌而知雅意道：“想想也是。內(nèi)史大人那么聰明的人，反應(yīng)過來后肯定會向父皇訴苦?！?/br>
    甭管黃老家和法家的初衷是什么，但是就像清末時的小白菜案那樣，鬧到最后已經(jīng)與當(dāng)事人無關(guān)，而是和當(dāng)事人背后的勢力較量有關(guān)。

    好在黃老家和法家都有自己的基本盤，所以二者在反應(yīng)過來后痛快認(rèn)下當(dāng)槍使的命運(yùn)，但也要在皇帝面前哭訴一番。

    能撈一筆是一筆，皇帝從手指縫里漏點(diǎn)東西總比他們被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的強(qiáng)。

    “晁錯是把好刀子，鋒利又不傷人?！崩脷w利用，可是他們君臣這么些年，晁錯幾乎是看著劉啟從剛成婚的半大小子成長為陰晴不定的君王，所以在劉啟那兒還有幾分香火情：“朕活著，他便能活。朕死了，他便死了。”

    “郅都也是一樣的?！?/br>
    “周仁和先帝寵愛的鄧通也是一樣的?！?/br>
    說白了都是皇帝的黑手套。

    “不同的是鄧通是替先帝撈錢，而晁錯和郅都是替朕殺人。”末了，劉啟還瞅了眼劉瑞，若有所思道：“你在前十里挑了兩個法家子弟，但又沒讓他們拿下較好的名次，估計(jì)也是在挑快刀。”

    “只是這快刀與快刀間也是有差別的?！备缸营?dú)處時，劉啟不免推心置腹道：“好刀要保養(yǎng)，不可輕易甩了出去?！?/br>
    “兒子明白?！眲⑻崾玖诉@么多，劉瑞也知道該怎么做，無非是從太zigong里給法家一絲壓力，讓他們愿意去杠欺上瞞下，不服改革的官吏?！?/br>
    只是……

    “如果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熱鬧，你知道該怎么做吧！”

    “明白?！眲⑷鹦判臐M滿道：“想必兒子不提這事，也會有表舅（竇嬰）幫忙解決?！?/br>
    若是能看法家的笑話，想必那時的儒家一定會新仇舊恨一起報，而黃老家也不介意踩上一腳借此去打晁錯的臉。

    “這一天天的，盡是些為難人的事?！眲⑷鸹氐教珃igong后也沒空休息，而是把申屠嘉呈給皇帝的上表又看了幾遍，盡量把一兩千年后的政策修得適合當(dāng)下的局勢。

    【若非彼時的鑄錢權(quán)還未收回，我也不必在折現(xiàn)上加個僅限于擁地不到兩公頃的黔首。】

    【還有改后的銅耗問題與銅糧的兌換率。】

    劉瑞的眉頭越皺越深，切身體會到改革的不易與困難重重。

    能不能實(shí)施倒是其次，關(guān)鍵是實(shí)施后會不會有人卡bug導(dǎo)致越改越亂。

    雖說在攤丁入畝后減輕了黔首們的負(fù)擔(dān)，可是減輕并不代表不納稅。相反，若是那些占地多又不想納稅的地主商賈們掙扎起來，一定會在可以折現(xiàn)的黔首身上動動腦筋，借機(jī)抬高銅錢與糧食的兌換率，導(dǎo)致黔首不僅沒有拜托負(fù)擔(dān)，反而過得更艱難。

    所以……

    還是得把吳王那個老匹夫給解決掉，然后伺機(jī)收回鑄錢權(quán)，才能保證地主商賈們不會cao控銅錢糧食的兌換率來給自己間接避稅。

    只是……

    “吳王這廝兒還真能忍??！”處理完公務(wù)的劉瑞喃喃自語道：“燕太子與楚王都化成白骨了，也不見他有所動靜。”

    難道真的放棄與關(guān)中做對了？

    第106章

    “陛下居然真的給吾等留有顏面?！?/br>
    “伴君如伴虎。先是制鹽業(yè)，再是稅收。咱們這位天子真是可著勁兒地折騰，一天天的正事不干，盡是想著與民爭利?！?/br>